第 155 章 番外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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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温印靠在马车一角打盹儿。
秋意渐浓,东家早前就怕冷,大病一场后,冬日里近乎就没有能睡安稳的时候。
尤其是阴雨天,伤口还会作疼,疼起来的额头都是冷汗,但这些年的奔波却没停过……
安心给她再盖了一层狐狸毛披风。
她也不知道在东家心中,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东家,童老板的信来了。”顺子的声音在外响起,安心刚想出声制止,让顺子小声些,但温印已经醒了。
温印本就睡不踏实,车上更是。
顺子的声音又大,温印听到“童老板的信”就没了睡意。
安心知晓,因为这些年都是童年在同天子接触,童年这处总会给东家送信,说起天子的事。
东家一封都没落下过。
顺子撩起马车帘栊,递了进来。
安心接过,转呈给温印。
温印拆信,信封上是童年的字迹,但信封同早前比明显厚了不少。
从前都是一页纸两折,眼下应当有三页纸对折的厚度……
果真,信封拆开,平日里的一页纸,这次竟然洋洋洒洒真有三页,温印还没看,眉头就皱了皱。
还是逐一看下。
童年的信与旁人不同,他是想说什么就写什么,就像是用嘴写的,近乎他本人在你面前说话一样。
——哎呀呀,温印温印,天子给我找了个弟弟!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该当祖宗一样供着,还是走哪都带着他呀?天子让他跟着我不是想让他同我学经商吧?啊啊啊!这该不是天子的私生子吧!我这是不是被天子选中,替他养私生子了!啊啊啊啊!温印,呃,这是不是你儿子啊?
温印顿时头疼。
温印宁肯看得是之乎者也,也不想看童年的口水账,但果真,下一句接踵而至。
——不对啊,温印,你这是什么时候生得儿子啊!我怎么都不知道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给我说!都长这么大了,诶,不对啊!要真是你和天子的儿子,天子肯定自己带在身边啊,天子多想你啊,要真是你同他的儿子,也不会给我带啊。可是,温印,这孩子同天子真的有些挂像,什么情况啊?
同李裕挂像?
温印想不起李裕有没有提起过谁的孩子要托孤,就算有,她应当印象月不深。
温印继续看下去。
——这孩子好像受过惊吓,举止有些奇怪,还胆小,见到生人都害怕,身上很多伤痕,估摸着没少被人欺负。前几日刚跟着我,见到什么都吃,就像乞丐堆里出来的。诶,你说天子上哪找这么一个人,还怎么偏偏让我带啊?该不会真是天子的私生子,天子以为你是娄长空,不好直接托付给你,所以托付给我?不对啊,天子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天哪,温印,你说该不会被天子发现了,我在帮你瞒着他,他故意试探我的吧!啊啊啊!
温印终于知晓这洋洋散散三大页是怎么来的了。
温印一面想着童年信中描述的十一二岁,又同李裕生得有些像的男孩子,一面耐着性子看着童年的唠叨。
李裕今年二十五,这孩子十一二岁,不可能是李裕的儿子。
但什么身份才会让李裕明明很关心,却要送到童年这处代为照顾?
童年虽然是商家,但这几年一直在替李裕奔走,李裕信任童年。也就是说这孩子对李裕来说很重要,但李裕又清楚,不能留在身边,所以想起了童年……
看童年在信中的描述,这孩子好像受过惊吓,举止奇怪,还胆小,见到生人害怕,身上有伤,像乞丐堆里出来的……李裕怎么就会认识这样的孩子?
这些年,温印习惯了在李裕背后,操心他的事情。但童年笔下的孩子,温印也想不到是谁。
信笺也终于看到最后。
——对了,你暂时都可以放心,天子还在顺城东山郡王府,听说这次天子这趟会在东山郡王府呆上月余才启程回京,所以你暂时不用想着怎么避开他了。只是,温印,这几日顺城的风声一直都在说天子在同东山郡王议亲了。你过世这么久,他一直一个人,当终归天子是天子,他要知道你还活着……温印,你真想清楚了?
温印目光微滞,又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东家?”安心担心。
温印将纸笺递给她,“烧掉。”
安心颔首,但怕在马车中烟味会呛到她,安心下了马车点了火星子。
看着信笺一点点在手中燃烬,安心回头看向温印。
温印目光凝在一处出神。
……
过了稍许,马车继续往前。
这趟去繁城还要些时候,东家身子不太好,马车不敢行太快,所以到了黄昏前后才到了落脚的城池。
温印用过饭,又看了会儿账册,便起身去沐浴洗漱。
等回内屋时,安心来了屋中,“东家,张许可真的跟上了,幸好东家想办法甩掉他了。”
温印轻叹,“不管他了,我们直接去繁城就是。”
安心颔首,“算了下时间,应该来得及,到繁城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同刘大夫约好的时间。”
温印点头,上了床榻,拿起一侧的书随意翻着。
“东家。”安心看她。
“怎么了?”
安心轻声道,“东家,我看张许可真的对东家有意思。”
“我知道。”温印淡声。
安心继续道,“张许可有阅历,也是做生意的,也知根知底,这些年一直同东家一处,项城也是他陪东家一道去的,我以为……”
温印又咳嗽了几声,一面拢紧了披在身上的披风,一面轻声道,“沧州早前是张家的地盘,朝中的事情安定了,我想要查舅舅的死因,他能帮上忙。沧州他熟悉,所以一道,顺便也去了趟项城。”
虽然图光这里知道的不多,但大抵她也清楚舅舅的死,的确是同阮家有关,但李坦倒台,阮家两兄弟就不知去向。等在繁城见过韩渠,就会让韩渠打听阮家下落,替舅舅报仇。
温印看向安心,“等从繁城离开,就回定州拜祭外祖母和舅舅,也去看看安润了。”
安心莞尔,“我也想哥哥了。”
温印又掩袖咳嗽了两声,安心问道,“永安侯那处呢?”
温印轻声道,“等从定州回来,我就入京见我爹。”
安心点头,“那东家,你先歇着。”
等安心撩起帘栊出了屋中,温印还是没睡意。
身后靠着引枕,身上也披着厚厚的披风,被子齐在腰间,手中握住书册,想起的都是童年的信。
——天子在同东山郡王议亲了。你过世这么久,他一直一个人,当终归天子是天子,他要知道你还活着……
——温印,你真想清楚了?
温印仰首靠在引枕上,目光空望着床顶的雕花出神良久,才躺下,盖了被子。
入夜,她还是做了噩梦。
梦到陆平允笑着朝她走近,“李裕都是废太子了,跟着他,不如跟我们几人,等回京,我也有办法把你接出来轮流照顾,你也不用一辈子困在离院,不是挺好吗?”
温印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簪子是李裕在元城时送她的,她一直放在袖间,方才用簪子划伤了余涛的脸所以挣脱开。
但陆平允几人在屋门处,她一步步往后,簪子上还见了血,但尽量沉稳,“别过来。”
见血的簪子抵在自己脖子处,明显起了血痕。
余涛脸上还在流血,也火辣辣得疼着,伸手捂着脸。
唐广招脸色有些煞白,原本他就不应当来的,更没想到,眼下娄家失火,到处都是人,陆平允他们三人还……
而且眼下,温印簪子指着自己,这要出人命的。
这是温印……
唐广招明显心猿意马。
温印敏锐察觉,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尽量沉稳,“唐广招,这里是定州,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真要同永安侯府还有娄家为敌?”
忽然被温印说破,唐广招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现在走,这件事同你没关系。”温印看他,“你要是不走,他们三人在京中有靠山,你唐家有什么?”
唐广招嘴唇煞白。
温印手中一使劲,脖颈处的血丝涌了出现,温印厉声,“那你也有份。”
唐广招原本就举棋不定,忽然间,被温印脖颈间留出的鲜血吓倒。
邹鹤鸣朝他笑,“诶,你当不是真的怕了吗?你人已经在这里了,早就是共犯了……”
只是话音未落,唐广招转身就跑,陆平允和余涛,邹鹤鸣都愣住,忽然间,陆平允大喊,“追回来!”
陆平允就是要逼温印出事,如果提前让唐广招泄露风声,知晓陆家在其中,“追不回就杀了,快!”
陆平允以后,邹鹤鸣失神,赶紧去追。
屋中顿时就剩了陆平允,余涛和温印三人。
远处火光冲天,温□□底砰砰跳着,只剩两个人了,有机会……
思绪间,陆平允忽然转身,“你厉害啊,温印,真是小心看你了。”
温印继续步步后退,手中握紧的簪子也没有松开。
陆平允步步逼近,“你扎呀,你要真扎了,我对你刮目相看,你要不扎,今日我同余涛好好伺候你,你既然不喜欢唐广招,我手下的人多了去了,我让你慢慢试。”
温印尽量平静呼吸,眼看着陆平允一步步走近,近在跟前,温印忽然握紧簪子,朝着陆平允的脖子就是一扎!
余涛和陆平允都惊住,陆平允也忘了动弹。
陆平允其实有功夫在身,平日里也警醒,但都没料到温印这一簪子从一开始就是想刺他的。
顿时,陆平允脖子上剧痛传来!
若不是下意识避开了些,肯定这一簪子刺中要害,他早就交待在这里了。但亏得温印是个女子,而且慌乱中,温印也扎偏了。
温印根本没留思量时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取不了陆平允性命,她是要跑。
余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温印趁机跑了出去。
身后,陆平允捂住脖颈处还在流血的地方,朝余涛吼道,“去追,抓住温印,不然你我都完蛋!”
余涛也回过神来,冲了出去。
温印已经很机敏,但老宅这处她也不熟悉,只能朝着火光跑,现在府中到处都是人,见到人就安全了。
但温印跑不过余涛,被余涛扑上,伸手握住脖子。
温印动弹不了,而陆平允也捂着脖子跟来。
那枚簪子已经摘了下来,陆平允双目怒意看向温印,“我给脸了是吗,温印?”
陆平允松开捂住脖子的手,“让开!”
余涛松手,余涛眼中有些怕,“陆平允,你……不要乱来。”
陆平允上前,一手握住温印的脖子,一手的拿起那枚簪子扎向温印腹部,温印腹间剧痛。
“你不是要杀我吗?我.他.妈杀了你!”陆平允用簪子扎进她喉间。
温印痛得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听到耳旁嘈杂的脚步声,短兵相见的声音,还有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温印,温印……”有人抱起她。
“大夫!叫大夫!快啊!”
“温印,坚持住,温印,没事的,没事的……”
贵平?
她慢慢失去意识。
……
温印从噩梦中惊醒,喘着粗气,身上都被冷汗浸湿。好几年了,她还是会梦到那时候的事,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是捡回了一条命,但伤得太重,大病了一场,一直说不出话,也一年多才勉强能下地……
“我的病能好吗?”她问起刘大夫。
这一年多,一直是刘大夫在照顾她。
刘大夫看她,不耐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想,多活一日是一日。”
温印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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