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嗐,其实我觉得漂亮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他岁数不大,说话却很多感慨,“你这样的人,找什么样的找不着,非要跟一棵树上吊死?”
云集微微一哂,“你们这喝酒还附赠情感顾问?”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送。”男孩带着一粒黑耳钉,侧脸也和丛烈是一个类型的凌厉,高鼻梁,深眼窝。
他看云集没动那杯冰茶,自己够过去嘬了起来。
“哥哥,”男孩咬着吸管,偏头露出一个笑,“你考虑一下我吗?”
云集知道这种场合就是很直接,这个男的在约他。
不是约关系,只是约行为。
“我没兴趣。”云集对男的没那么客气。
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脚底下突如其来的一软,就好像一脚踩进了棉花里。
“哥哥慢点儿。”男生笑着用气声说道:“可乐也能喝醉?”
原本云集还以为自己是累了,但一听他这话立刻就感记到了不对。
他快速地回想了一下,男生刚刚给他递可乐的时候,手掩在了杯口上方。
但酒吧里这么暗,他当时根本没仔细注意。
他刚想说话,两条腿就都跟抽了骨头一样,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怎么喝成这样?”男生有点责怪地开口。
云集头晕得厉害,感觉男生的身影和丛烈重合了。
“怎么喝成这样?”丛烈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但他没有心疼没有责怪,那就是一种单纯的厌弃。
云集哽住了。
他试着开口,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架上一个肩膀,男孩的声音在说:“我送一下这位客人。”
四周的景象就像是融进了一锅热油,在扭曲中变得光怪陆离。
橙色的成人用品自动贩卖机闪烁着刺眼的灯光,占据了大半的视野。
云集的腿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只是在地上无意义地拖行。
楼梯里粉紫色的光和密密匝匝的小广告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在被拖着上楼。
外面在下雨,混沌的空气里掺杂着泥土的潮湿和人群的汗馊味。
他记得,这栋楼的二楼三楼都是小旅店,大张旗鼓地写着暧昧的电话号码。
云集的手脚冰凉。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找手机的念头,手脚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想要喊,嗓子也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有空气在气管中急剧地进出。
全身的热量都在朝着一个地方涌,烘得他整个头脑发麻,很多想法刚刚成型就快速地溃散成沙。
他感到危险就像悬在鼻尖的一把利刃。
云集在自己舌尖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
他还是动不了,但大致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他最后残存的意识很简单:如果这个人碰了他,他一定要他死。
云集在一片沉而迷茫的云雾中保持着很有限的理智,直到世界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听见耳边痛嚎一声,紧接着就是肉/体被重击的闷响。
他跌坐在楼梯的一角,茫然地看着来人一脚接一脚地往地上踹,就像在踹一个沙袋。
那个沙袋拱来拱去的,仿佛一条即将爆裂的蛆。
丛烈最后跺了一脚地上的杂碎,气喘吁吁地走到云集身边,“云集?他碰你没有?”
云集脑子里绷着的线断了。
他茫然地看着他,眼睛甚至不聚光。
丛烈低低地骂了一声,检查了一下云集的衬衫和裤子,还好都很整齐。
外面的雨开始下大了,雨滴打在地上发出噼啪的乱响。
“一间房。”丛烈抱着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的云集,踢了一下小旅店的柜台。
旅店老板立刻咧出一颗金牙,递给他一把钥匙一包包装廉价的计生用品,“五百。”
丛烈一声不吭地付了钱拿了东西,抱着人记340;时候,丛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云集!”
云集的目光含着恨,摸索着抓住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抬起来就要朝着丛烈的脑袋抡。
但他几乎刚站起来就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前栽去。
丛烈顾不上他那股要杀人的疯劲,一把把他捞住,“云集,你看看我,我是丛烈,嗯?”
云集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晃动中竭力分辨,等了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一声冷笑,“丛烈?”
“对,是丛烈。”丛烈刚松了一口气,肩膀上就狠狠挨了一烟灰缸。
云集软绵绵的胳膊重新抬起来,这次是照准他的头砸的。
“云集,云集!”丛烈怕伤着他,连搂都不敢用力,“你不认识我了?”
揍丛烈的那几下虽然没什么用,却耗尽了云集的气力。
他不得已伏在丛烈肩头上大口地呼吸。
氧气好像一种催化剂,让药物在血管中扩散得更剧烈。
血液在膨胀中变得滚烫,似乎下一秒就要沿着皮肤烧穿出来了。
看云集安静下来,丛烈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死死地盯着他,“我去拧把凉水给你擦擦,你别折腾了。”
他把自己背心也脱了,用凉水浸透了准备给云集擦脸,刚从厕所出来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子。
那一下真不轻,砸得丛烈脑袋懵了半秒,本能地向后肘击,却又在碰到云集之前急急刹住。
他也火了,把逐渐软倒的人扛起来扔到床上,“你怎么回事儿你?我怎么惹你了?你今儿非得杀了我不行吗?!”
云集并不能回答。
纱帘外的霓虹灯光投进来,把整个房间映成暧昧的紫粉色。
火从逐渐从云集烧到了丛烈身上。
丛烈坐在床边调整了两次呼吸,把手机塞到云集手里,“我到隔壁再开一个房间,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回去。”
云集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的鸦羽。
他不置可否。
涣散的目光依旧在空中没有着落。
丛烈躲开那目光,怒气冲冲地朝着房门走去。
雨越下越大,一声压抑的闷哼混在杂乱的水声里。
窗外的雨水被霓虹灯染上旖旎的粉,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迷离的碎影。
丛烈站住了。
雨的声音又沉又急,混在里面的呼吸声也越发凌乱。
床上的白单子层层叠叠地起了皱,t恤也和外套逐渐纠缠在一起。
年久失修的弹簧“嗞扭”一声,好像只是轻微的震颤都能让它发出酸响。
门后的全身镜是用四块玻璃拼成的,影影绰绰地映出床上躬起的瘦弱身形。
能看得出来,那双紧紧拢在一起的腿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小幅度地来回摩挲。
丛烈站在门口强忍着不转身,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亮着。
泛着水光,像是受尽了委屈又强忍着不说。
泛红的眼梢仿佛在云彩间揉进了一抹晚霞,照尽人间绝色。
泪水记还在向外漫,只是那目光太倔强平静,完全不似在哭。
那双眼睛漫无目的地转了两转,终于逆着镜子的光,看进了丛烈眼里。
其中含着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好似只是有点稀松平常的公事要同人商量。
只是那把沙哑的烟嗓在斑驳婆娑的夜色中,款款的,犹如人鱼的歌声勾人性命。
“对,我就是想杀了你。”
他说得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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