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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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搬出云集家里,  丛烈也没闲着。

        他先是盯瀚海盯了两周。

        他从工作室放过去帮忙的人已经被瀚海全用上了,看上去可以说是繁忙而顺利。

        中间他给云舒打过几个电话问云集情况。

        云舒现在跟他话挺多:“我哥没有前一阵吃得多,不过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做饭的问题啊,  我严格按照你跟我说的菜谱来的……”

        丛烈本来在病床上靠着输液,  听他这么说,  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他又不舒服了吗?晚上睡觉怎么样?”

        “这倒都没什么问题。”云舒一样一样跟他说:“他现在作息挺规律的,有时候我看他挺晚了房间灯还亮着,  就按你说的,在客厅放你给的带子,  差不多过一会儿他就关灯睡觉了。”

        丛烈又靠回病床上,“那就行,  你看紧点儿,别到时候他难受起来身边没人。”

        “那怎么可能,你别瞧不起人。”云舒不以为然,“我能照顾好我哥,你就安心地走吧!”

        因为云舒根本不知道他生病做手术的事,听见这话丛烈也完全不以为忤。

        他笑了笑,“行啊,  只要你能照顾好你哥就行。”

        放下这个电话,  丛烈隔天就进了手术室。

        眼看着云集这边稳妥了,他嗓子里的东西总得要处理一下。

        手术刚做完那两天,丛烈疼得晚上睡不着,  就整宿整宿地写歌作曲。

        刚觉得熬出个头来,就听到瀚海内部说出问题了。

        核心情况丛烈接触不到,  但听云舒说云集在家状态挺好的,  没什么异常。

        一时间他不敢轻举妄动。

        中间他的病理结果出来。

        丛烈看了一眼,  没有太多惊喜和意外,心思又重新回到瀚海身上。

        观察了两天,丛烈大致明白了。

        这个蚕食手法让他感觉到了熟悉。

        在短时间内迅速掏空一个公司的资金构成,从根源上卡死瀚海的运转,进而扳动股市加速灭亡。

        能有这种效率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这手段凶狠且安静,就跟当初蒸发掉旺财的风格如出一辙。

        他研究了两天云世初,开始琢磨自己要怎么才能见到他。

        他刚刚稍微打探了一下,云家的电话就来了。

        云家大家长邀他一叙。

        --

        听丛烈说要一套好西装的时候,梁超真的在怀疑人生,“烈哥,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吧?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吗?前天晚上你看着就像个新鲜的死人,刚断气还热乎着那种,你要盛装出席到哪里去啊?颁你最佳音乐人的时候怎么都没见你这么积极呢?”

        手术结束后,丛烈刚刚解除绝对禁言期。

        能说话,但是依旧有些沙哑,而且声音很低。

        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你现在怎么话越来越多了,让你拿来你就拿来,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呢。”

        梁超欲言又止了三四次,最后还是大包小包地扛着丛烈的行头到医院来了。

        见到丛烈本人的时候,梁超又难以避免地感觉到了不可思议。

        和手术前相比,丛烈快速地消瘦了一些,但并不明显。

        而且就好像他身上的肉特别懂事一样,瘦也都瘦在该瘦的地方,反而显得他原本就衣服架子一样的身形更加笔挺利落了。

        而且一晚上过去,丛烈的脸上基本上已经少了一半病态,只是略显苍白。

        “你穿这么正式,要去哪儿啊?”梁超看着丛烈换上衬衫和西裤,百思而不得其解。

        “有人送上门来,我得给个面子。”丛烈动作很快,利落地抽上了领带。

        不是有没有地位的问题,但这世界上能让丛烈给面子的人实在太少了,以至于梁超立刻就脱口而出:“云总现在不该正忙着救火吗?哪来的功夫搭理你?”

        “我倒是想。”丛烈噎了他一句,披上了西服外套,“赶紧,开车,到云家去,见云世初。”

        梁超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去哪儿?!见谁?!”

        --

        云家的宅子在城中。

        梁超的车刚刚在一对大石狮子中间一停,立刻就有俩人过来替他们开车门。

        一个人接了车替他们停进后院,一个领着他们往大宅深处走。

        梁超没见过谁家里能放着那么大的一面玉影壁,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好像进了大观园的“梁姥姥”。

        他低声感叹,“我的妈呀,这影壁上头雕的是千里江山图?这也太好看了,得值多少钱?”

        越往里走,梁超越觉得自己感叹早了。

        他之前知道云集家里很有钱,但也仅仅限于家财万贯那种有钱。

        他没想到云集家里居然能在市中心围着这么一座“小园林”。

        他们往里走了一进,又有人过来单独迎梁超,“麻烦您跟着我到会客室休息。”

        梁超已经被新的金钱观冲击得完全迷失了,目光茫然地扭头看丛烈。

        丛烈稍微一点头,“等会儿我联系你。”

        再往里走一进,丛烈不急不徐地独自上了主宅的二楼。

        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并不让人感觉十分紧张。

        他抬手敲门。

        里面的声音是他认识的:“进来。”

        丛烈推门进去,看到云世初正坐在书桌前翻看一些纸质文件。

        书房的风格是中式的,和整体建筑一致。

        甚至还要稍显简约朴素一些。

        一桌一椅,一架文玩书籍,一扇描着工笔玉兰图的双折屏风。

        太师椅背后就是梅花案的八棱窗,采光良好。

        “你找我?”丛烈在书桌前站定,没有寒暄。

        “不是你找我吗?”云世初没抬头,还在翻手里薄薄的几张纸。

        丛烈稍微一想,直奔正题,“我希望你遵守约定,不要再给云集施压。”

        云世初没否认,反问道:“以什么立场?”

        “当时在医院,我们约好了各自争取,我做到了按约定离开,而云集现在并没有选择回云家,希望你也做个言而有信的男人。”丛烈拿起他案头的一颗狮子头,轻轻在手里掂了掂。

        云世初终于抬头看他,“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我只是允许你负责照顾云集到康复,我从来也没说过会放任云集浪费自己的时间。”

        “云集的事业进行得很顺利,他的生活态度也在好转。浪费时间?”丛烈摇头,“恐怕只有你这么认为。”

        “人活着,却无所作为。无论以谁的标准,都是浪费时间。”云世初十指交叉,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丛烈。

        丛烈把手里的核桃放下,眼睛缓慢地眯了起来,“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云世初的目光一冷。

        “给自己的自私和虚伪找这么多的借口?”丛烈皱着眉,“让云集小小年纪就活得那么辛苦,稍不如你意就让他跪在雪里?你真的是希望他有作为?还是单纯只想让他按照你设计好的路,满足你所谓的‘后继有人’?”

        不等云世初回答,他又接着说:“你很怀念你夫人,对吗?”

        云世初的脸色陡然黑了,“你说什么。”

        “云集的母亲是吴州人,网上很容易查到。她走了这么多年,你还住在一个这么……荒凉的牢笼里。”丛烈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云舒是她临走留下来的宝贝,你不忍心苛责,只要他健康快乐就好。”

        “但你也知道云舒幼稚冲动难成大器,你也知道他长大以后不可能接手云家继承你的事业,你知道只要有云家庇护,他未来可以做个一轻松愉快的普通人。所以你放任。”丛烈躬下身,凝视着云世初,“那云集呢?”

        “云集聪明敏感,七窍玲珑,所以就得强大,就活该得‘有出息’。但云集就不是谁的宝贝了是吗?”丛烈直起身子,声音有些哑然,“你真的自私,居然想要牺牲自己儿子的一生来成全自己。”

        他看着云世初,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如果云集的母亲还在,她不会心疼云集吗?她会感谢你这种形式的‘追思’吗。”

        “我今天就他妈的告诉你,云世初,”丛烈的声音清晰而轻蔑,“你就是用你那些歪理邪说说破大天,出门就找车撞死我,我也是看不上你。”

        他看着云世初,“就算到我死,云集也是我心里的宝贝。而你,根本不配当他爹。”

        云世初默默地听完,轻声开口:“丛烈,我很好奇,能让你这么胆大包天畅所欲言的……”

        他摘下了鼻梁上的花镜,“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真的快要死了吗?”

        丛烈的身形一顿。

        “你提到了我们在医院里的约定。当时你提出如果云集最后没有选择你,那你以后就不再见他。”云世初把手里的纸磕在桌子上理了理,对齐边角,“你现在确实做到了不见他,但是其实你作弊了。”

        丛烈等着他说完。

        云世初把那一沓纸扔到他面前,“这个月十五号,周一上午十点半。你去事务所立了遗嘱做了公证。包括你现有的资产和所有已发行及将发行作品所产生的版权盈利,将在你身故后以云集作为唯一受益人进行匿名赠予。”

        “接下来一天,你去莲华山的骨灰堂给自己买了一个价值一千二百万、为期七十年的全包服务套餐。”云世初慢悠悠地说:“那个套餐的内容我也略有耳闻,专门给无人打理的孤家寡人准备的,你连骨灰盒和到时候要摆在灵位里的纪念品都已经交给工作人员了,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他把一张薄薄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丛烈,如果你人都没了,你就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云集,不能算是你主动地践行承诺。”

        “我只是去安排一下,怎么就等于我要死了呢?我几十年以后再死,现在提前买好保值不行吗?”丛烈皱着眉看他。

        “你亲自从省外邀请的专家,以擅长治疗恶性肿瘤闻名,你一定比我清楚。”云世初笑了笑,“丛烈,你觉得自己特别深情吗?先是死缠烂打不放手,然后说服自己赎完罪无债一身轻地死了,就能算是体面地退出云集的人生了吗?”

        丛烈看着他,目光中不由露出一点悲悯,“你怎么会把‘深情’定义得如此肤浅?还对这种恶毒的逻辑如此自信?”

        云世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子,你只不过是在人生很短的一个阶段在非常……片面的事业上小有成就。至于和云集的感情,你不必把放弃说得那么委婉动听,本来就是你无情无义在先……”

        “够了。”

        从进门开始,丛烈从来没想过这个房间里面会有第三个人。

        所以当他看见云集面无血色地从屏风后面绕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从容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立刻迎上去,却被云集让开了。

        云集走到桌子边,拿起被云世初扔在桌子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拍立得。

        上面是云集的侧脸。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们从南市回京州的飞机上,两个追节目的小姑娘给他拍的。

        当时他正在扭头看丛烈,错过了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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