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自我驯服(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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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镜柜后面把热水袋翻出来,动作有点重,把柜门关得“乓当”一响。

        他心里很懊恼,刚刚在卧室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云集脸色不好,还跟他挂脸。

        丛烈又在心口上揉了两下,想把那种闷痛揉开。

        要不是上周体测一千米的时候他还轻松跑了班里第一,他真要觉得自己有毛病了。

        灌好热水,他仔细把袋口拧紧,递给云集,“放肚子上。”

        云集冲着他一笑,按他说的做了,看了看桌子上的生日蛋糕,“你今天过生日?”

        “昨天。”丛烈闷闷地回答他,还在打量他那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你先吃点儿热的。”

        相处得时间越长,云集越觉得这个小学弟有意思。

        他知道自己每天早上起来是什么德行。

        尤其昨晚喝了点酒,肯定是有点难看的。

        但他自己家里的人都习惯了,除了他弟弟知道给他递杯热水,没人特地提过。

        他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就刚才丛烈那一串反应,云集真觉得这小学弟可能随时就要哭出来了。

        云集并不能算是心软的人。

        在云家外面,抢着给他端茶倒水的人可太多了,其中别说有人有鬼,甚至不乏达官显贵。

        但如果不愿意接,云集可以让他们端着一杯茶站一整天。

        这和残忍或者冷漠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食物链的游戏规则罢了。

        刚刚在卧室里,丛烈说让他吃了生日蛋糕就走。

        云集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小学弟要传达的信息:这两天是他生日。

        这种笨拙的暗示段位实在太低。

        就算云集自己也没有恋爱经历,也能隐约从其中分辨出类似挽留的意味。

        其实他可以拒绝。

        小学弟这么骄傲的人,只要自己假装听不懂,一定不会再多挽留一句。

        但看着热水袋上的高达机甲图案,云集无由来地有点庆幸。

        庆幸自己没走。

        吃饭的时候,丛烈一直有一眼没一眼地注意云集脸色。

        吃着吃着,他似乎在不经意间开口,“你经常像昨天晚上那么不舒服?”

        “也没有吧。”云集习惯性地掩饰。

        结果吃了两口,发现丛烈还在看他,又笑了,“那就有点儿吧。”

        “你没去医院看吗?”丛烈攥着筷子,表情就好像嗓子里卡了刺。

        云集看着他好玩,却没忍心骗他,“看了呀,有点胃炎,不严重。”

        “还不严重。”丛烈说了一句就闭嘴了。

        他不停告诫自己:云集是学长,是比他大四届、自己认识了还他妈没到一百二十个小时的学长,他管不着。

        他埋头狠刨了一会儿面条,还是没忍住把筷子拍桌子上了,“胃炎你怎么还能喝酒?”

        丛心在另一个屋里吓了一跳,探身看了他们一眼,“丛烈,你干嘛呢?”

        “没事儿,阿姨,没事儿。”云集很温和地回答她,又扭头看丛烈。

        丛烈却不说话了,接着吃自己那碗汤面。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碗面:“你什么时候再去医院看看?我可以陪着你去。”

        云集好脾气地答应:“好啊,下次去喊着你。”

        他忍不住地纵容这个臭脸学弟,又忍不住想看他生气。

        丛烈果然就火了,“你就不能自己注意点儿身体?非得闹到去医院的地步?”

        云集一脸无辜,“你说要跟着我去的。”

        丛烈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只好对着桌子上的黑森林撒气。

        他一刀把蛋糕劈成两半,像切西瓜似的。

        云集也不吃面了,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丛烈切蛋糕。

        丛烈用手指从蛋糕中间沾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含了一下,接着才切下一小块递给云集。

        那上面带着整个蛋糕上唯一的一颗红樱桃。

        云集看了一眼那颗像心一样紫红紫红的鲜樱桃,仰头看丛烈,“刚才尝的那一口怎么样?甜吗?”

        他其实是想再逗一句这小孩,却看见丛烈一愣,“没注意,反正不凉了。”

        云集稍稍一挑眉,沉默着把蛋糕接过来。

        丛烈一无所察,“你吃不了甜的吗?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就剩下。”

        看着云集把那块蛋糕默默吃完,丛烈突然就大方了,“你今天不是有别的事儿要忙吗?再歇一会儿你就可以走了。”

        云集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你不是也想让我陪你过周末吗?”

        丛烈的心跳一下就变得飞快。

        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也”字。

        到底是昨天在楼道里短暂的一眼,他就被云集看穿了内心深处和其他同学一样幼稚的渴望?

        还是说,云集“也”想陪着他过周末?

        丛烈彻底乱套了。

        “随便你。”他起身掩饰自己的大红脸,拖着书包回卧室了。

        听见慢吞吞的脚步声过来的时候,丛烈盯着卷子上那个根号二怎么看怎么陌生:这对勾似的玩意儿什么意思?

        云集在他身后的床上坐下的时候,只发出了很轻的动静。

        丛烈没回头,但是心里慢慢就静下来了。

        半个上午过去,云集一直很安静,只在中间接了一个电话。

        将近五分钟的电话,云集在开头说了一个“嗯”,结尾说了一个“好”,就结束了。

        好像云集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他身后坐着,很安静地陪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莫名的磁场影响,丛烈看着那道套路最普通的数学题,就是没思路。

        他试探性地回头,“学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题?”

        云集披着长开衫走过来,在他旁边俯下身,目光落在丛烈指着的那道代数题上。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暖香,明明就是丛烈自己家沐浴露的味道,却闻起来格外好闻。

        他俯身的时候,那香格外近了,像是一把钩子,钩得丛烈心里又疼又痒。

        丛烈一动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就忍不住要吻住他学长那双近在咫尺却又看起来薄情寡义的苍白嘴唇。

        或者更糟。

        好在云集很快打断了他的肖想,甚至有几分严肃,“这题你真的不会?”

        丛烈在他的注视下重新看了一遍题干,“好像又会了。”

        云集在他身后很轻地笑了,“孺子可教也。”

        那一刻丛烈真的觉得云集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罪是什么,但是他被百爪挠心了,他被火煎油烹了,他被粉身碎骨了。

        但他居然很痛快。

        他可能真快疯了。

        做完一张卷子,丛烈起身走到云集身边,摸了摸他肚子上的热水袋,“我给你换个水。”

        云集很配合地把热水袋递给他,接着用手机回邮件。

        过了半分钟,丛烈带着重新灌好的热水袋回来,“还难受吗?”

        云集摇摇头,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字。

        他心思在邮件上,没太顾上管沉默着离开的丛烈。

        然后一台笔记本电脑就递到了他面前,“喏,你用这个。”

        那台笔记本崭新崭新的,还散发着电子产品刚拆封时的独特气味。

        “这是你的?”云集没伸手接,只是问他。

        丛烈当然不会说那是丛心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自己根本还没怎么舍得用。

        他只是用问题代替回答:“手机字那么小,你看久了不累吗?”

        云集看出来了。

        如果自己不接,臭脸小学弟可能就要站在他身边,把这只笔记本天长地久地举下去。

        “累。”他把丛烈的笔记本接过来,很爱惜地打开,“好漂亮的桌面。”

        等到丛烈心满意足地离开,云集才开始用他的电脑处理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工作。

        不是不信任丛烈,警惕是他的身份最起码的要求。

        他不能随便用别人的电脑处理要务。

        他只是不忍心驳丛烈的面子。

        接云集的车是在午饭后来的。

        丛烈送他送到楼下,坚持要他带着自己刚换过第七次的热水袋。

        丛烈的廓形厚外套穿在云集身上很宽松,显得他更多了几分学生气。

        看着云集站在那辆锃光瓦亮的黑大奔前面,丛烈心里又忍不住地烦闷。

        他无从分辨这种烦闷到底是来源于黑大奔,还是“云集就要离开他视野”这件事本身。

        但当云集透过车窗跟他说“学校见”的时候,丛烈感觉自己的心重新雀跃起来,甚至几乎要在这北风唿哨的寒冬腊月里,开出一朵春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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