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神的感激(作话必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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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普通人的记忆,  最早能够追溯到多久以前?

        大多数人或许能够记住一些四五岁前的记忆片段,但对于角妖来说,他的人生和过往的记忆,  终止于他七岁那年。

        后来有了能力和金钱,  他也曾试图通过普通的医疗手段,或是从‘异形者’处接受更为激进的精神能力刺激,  来找回被他遗忘的过往。

        然而无一成功。

        对于七岁以前的过往,  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的母亲性格开朗爱笑,  应该是一个明媚得像向日葵一般的女人;

        父亲成熟温柔,  常常会在下班的时候给他们买礼物,他是被爱意包围的孩子。

        那时候他还不叫‘角妖’,有一个由父母共同起的名字,或许是因为父亲会细致地为他测量脚蹄的尺寸、帮他编织特定的裤子藏起下身,佩戴能够遮住额角的可爱帽子,  所以他也从未觉得自己和普通小孩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些温暖最终都定格在家门被处刑者包围的那一刻,也就是角妖记忆的开始。

        那天他清晰记得,无数身着防护服的处刑者,  用特质的弹/子打穿了父亲的身躯。

        那个温柔待人的男人,  曾经给予周围的亲人那么多帮助和温暖,  但此时此刻却以‘伪装者’的名义,变成了一滩无法凝聚的烂肉,  倒在被处刑者包围的圆圈中。

        他看到四周那些邻居们厌恶的、警惕的目光,以及一声声唾弃。

        “我就说这个孩子怎么天天穿得怪模怪样,  帽子也不摘,  你们看他那眼睛和头发,  根本就不像个正常人!”

        但这个大伯过去每次见到他,  都要夸他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混血孩子。

        “谁说不是呢,  我一直觉得这家人好得太过了,原来是故意装出友善的样子,说不定啊那怪物一直都打着迷晕咱们、吃了咱们的念头呢!”

        说这话的大婶,之前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人都会去送吃食,那些时候她千恩万谢。

        “一想到咱们住的小区里竟然有寄生怪物,我就后怕啊。”

        “瞧那女人的样,明明知道这怪物的身份,竟然隐瞒不报,还生了一个小怪物,真是不要脸!”

        “就该把他们都关起来……”

        四周的议论纷纷像锋利的剑,让角妖瑟瑟发抖,他很想反驳他们,大声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他的父亲不是吃人的怪物,他们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人。

        然而那些穿着制服的大人神情冷漠,强行压制住崩溃痛哭、想要冲过去的母亲;

        而后又来了几个穿着白色袍子的研究人员,把他带去了调查所。

        他们丢掉了父亲给他织的帽子和灯笼裤,把他绑在手术台上反复研究。

        身体被反复剖开又缝合后,手术台上的痛到神经麻木的男孩儿听到那些研究者语气失望,“除了愈合能力强一些,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研究价值很低……”

        因为内部身体构造还是人类,从本质上来说,角妖还是一个人。

        本着人道主义,联邦‘大发慈悲’,并没有销毁这个半‘异形’的小孩子,他们把角妖送到了联邦福利院——这个时候角妖才知道,因为父亲当街惨死、自己又被扣在调查所长达半年,他的母亲一直以为他也被联邦销毁了。

        仅是因为同一个孢子生物相爱并结婚,这个普通的女人便犯了滔天大罪,她在无数口诛笔伐和辱骂针对中,选择了自裁。

        从那以后,角妖便再没家人了。

        身体上的异形让他在福利院中,也受尽了孩子的欺辱,他们孤立打骂起绰号,然而那些抚育员只是冷眼看着、放任孩童的恶意变本加厉。

        小刀划在血肉上很快便能愈合,一两天不吃不喝也不会饿死……这些角妖用来保命的、父亲馈赠给他的能力,反而成了他被忌惮厌恶的原因。

        无论是谁欺辱他,怎样过分,都是他的错。

        谁让他是一个父亲为寄生物的怪物。

        后来十多岁,他便偷偷从福利院跑了出去,在人类的社会中也吃尽了苦楚和折磨,心中积累的恨意和冷漠也已足够得多。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格外想记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温暖,想记起父母的样子,更想找回自己的名字;

        然而只要他一闭眼,脑海中反复回溯的,都是从那血腥之日开始后的黑暗碎片。

        医生告诉角妖,或许是因为当年亲眼目睹了那件事后,他受到的冲击太过剧烈,以至于精神层面彻底封锁,恐怕那些记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有很多次,角妖都由衷地祈祷,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真正的孢子生物。

        他身为孢子生物的父亲教导他要懂礼貌、要善待弱者、要热爱生活……父亲从寄生为‘伪装者’,便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天性,他向往人类社会想要给妻子孩子一个稳定的家,所以从未吃过人类。

        但人类是怎么对他、又是怎么对自己一家的呢。

        对于角妖来说,人类的确该死,他渴望这个世界的毁灭。

        或许是因为他内心的负面情绪太过浓重,又或许是他体内本身就拥有孢子生物的部分基因,某天他在睡梦之中,来到了一片绿洲,见到了‘孢母’。

        自此以后,他便开始着手聚拢联邦中的黑暗,建立起了‘地下马戏团’。

        有谁能想到,马戏团中那个可怜兮兮的、仿佛是被迫参与的漂亮‘异形’人,才是这个黑市的幕后黑手。

        而在他真正见到了元幼杉,感受到了她体内蛰伏的‘孢母’时,他也非常震惊。

        原本角妖只是想挖掘鬼面的弱点,但自那以后,他便彻底改变了目标。

        他专门调查了元幼杉的身份背景,布下重重设计。

        在她青梅竹马的邻居外出运货时,放出了早已备好的‘分歧种’的孢子;

        更是引导着她找寻到了‘屠户’。

        之后元幼杉每遇到的一次危难,其实都隐约有角妖的手笔,他伪装成无害的小白花,冷眼看着这个眼底闪烁着坚毅光芒的少女,不断以‘燃血’的方式促进和‘孢母’的融合。

        他算好了一切,却万万没有料到,元幼杉是这样一个诚挚而耀眼的人。

        其实也有一些话他没说谎。

        这的确是他第一次,从一个人类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复杂、甚至有些动摇他心绪的情绪。

        每一次女孩儿坚定地站在他身前,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她的朋友,告诉自己‘你没有任何错,你该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活在阳光下’时,角妖便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被蚂蚁啃噬着。

        很多时候他会偷偷打量那个少女,会不自觉出神。

        他想透过这具躯壳看到他所效忠的‘孢母’,却只看到一个真诚的灵魂。

        但是太晚了,角妖心想:他的根子已彻底烂透了。

        黄沙之中,青年苦笑一声,态度坦然,“既然你已经完全融合,仍然保留了神志,那说明‘孢母’寄生在你身上的愿望也落空了。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我做出的选择也绝不后悔。”

        “只是……对不起。”角妖微微垂首,“帮我给孟轲也道个歉,是我利用了她。”

        选择孢子阵营对抗人类,他从未后悔。

        哪怕到最后一刻时,他的内心充斥着对元幼杉的愧疚,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后一步。

        他知道元幼杉重视队友情谊,不会放着孟轲不管,所以毅然将信任他的少女推入了‘巢居’的深渊。

        “如果……”角妖削薄的嘴唇微抿,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深深看了眼元幼杉。

        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如果他过去的二十年中,周围的人能稍稍对他好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角妖很清楚失败的后果,无非便是被处刑者抓住、送入联邦主城反复拷问,但他不愿。

        青年漂亮的眼眸微微阖上,一卷风带起黄沙,从他身边吹过。

        他苍白的嘴角溢出一丝猩红,渐渐没了呼吸。

        联邦总部中,负责管理档案的人员也已将当年的事件全部调出。

        “经调查,当年角妖的父亲‘角羊’种自寄生后,期间长达十二年的时间,的确没有吃过一个人。但他身份暴露后,经多方考虑,联邦还是下达了绞杀的指令,再之后的事情各位大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一片死寂中,一名高层艰难开口:“虽然那个孢子生物没有吃过人,但非我族类当诛之,更何况他能变成一个‘伪装者’,本身也是夺取了他寄生的那具身体,总之我并不觉得当年那件事,我们做错了。”

        老领主的神情疲惫,“是,可那个女人呢,还有这个孩子。如果当年我们能对他们的处理方式再严谨一些,今日之事是否也就能避免了。”

        这次事件,让所有人都是开始认真思索,那些‘异形’人的安置方式了。

        ……

        事到如今,‘孢母’融合失败,角妖自裁,其他的‘异形者’没有了母神力量的支撑,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不少仍活着的处刑者们面面相觑,脸上逐渐流露出喜色,“我们、我们赢了?我们能活下来了?!”

        然而在一片狂喜之中,祁邪的神色却愈发深邃,一瞬不瞬地盯着灰烬中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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