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选择和约定(1 / 2)
“砰”的一声巨响, 满是污糟恶臭的狭小的牢房铁门被大力推开,磕磕碰碰的声响中夹杂着尖叫和斥骂声, 陡然变得清晰。
随着外界刺眼的光线射入,一股清新凉风吹入,屋里本就关押着的六七人被吓得瑟缩。
他们蓬头垢面骨瘦嶙峋,头埋在膝间,身体反射性地打起了哆嗦。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
“大哥,大哥你放了我,我可以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给你们拿钱……”
“闭嘴!给老子滚进去!”
两男一女被反剪着双手捆住,像串起的葫芦被几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压着,推进了小牢房中;
其中一人脚下一歪, 带着另外两人摔滚在地上,落在肮脏泥泞的腥臭污水中。
身后的铁门‘咣’得关上,三人撑着泥水从地上爬起来,“呸!太脏了,恶心死我了!”
他们环顾四周, 看到了那些蜷缩在墙角、满脸麻木无神的人们,才发现屋子里熏人的恶臭来源就是这些人。
穿蓝毛衣的男人惊叫一声,神情惊恐猛然向后退去。
他面前墙角那个双目无神看着自己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除此之外他的右臂从肩膀消失,伤口处的血肉还艳红, 似乎刚刚断裂不久,如此严重的伤口不仅没有包扎送去医院救治, 反而就这么露空在脏乱的环境下。
不仅仅是这一个人,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其他所有人的身上, 都带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和缝合线, 就像受到过虐待踢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被绑架了吗?”
三人挣扎着、拍打着铁门和窗户高呼救命,一直到精疲力尽也没有人理会他们。
毛衣男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破碗,“现在怎么办?我他妈被人骗了!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
女生忍着哭腔,“我在一家店里试衣服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啊?!”
最后的青年人带着一架细边眼镜,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和其他人不同,他是自愿来的。
青年在网上看到池山区这个桃花坞小镇的资料,说这个镇子里很多都是得了污染病的老人,于是他便打算带些生活用品过来。
没想到在镇门前刚拍了几张照片,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呵斥追逐,把他的相机砸了,人也押到了这里。
与其他两个还寄希望于联盟军能来救的、交点赎金就能走了的新人不同,青年看着周围的环境和人,心逐渐凉了。
他往角落里看起来精神还算正常的、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儿走去,在她身边蹲下。
“你好,我叫马健锋。”
马健锋推了一下镜框,“你别怕我,我也是被抓进来的人。”
女孩儿抬起脸,眼下发青眼底泛红,长时间处于惊恐和紧绷中让她看起来敏感而尖锐。
他这才看到,这个最多十几二十岁的女孩子,深色的衣物竟浸满了干涸血渍,一双腿从小腿消失,连接着猩红色的肉芽;
那肉芽表面经络微鼓,有血沫不停溢出又炸开,散发着浓重而诡异的血腥臭味,竟像是有生命似得在不断生长!
那张惨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讥笑,她声音喑哑,“别做梦了,你们逃不出去。”
“我是想问问你的名字。”马健锋看看她的腿,“看其他人伤口的断面,应该是用锐器切割的,很疼吧?”
他是个学医的,对这骨肉组织的异样再清楚不过,根本不是人类的血肉组织,而是遭受了污染侵蚀的污染部位。
女孩儿愣住了,半晌眼底掠过一丝迷茫。
她被抓到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折磨,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因为度日如年。
在血腥和尖叫声中,她每天面对的都是一张张狰狞的脸孔,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有人问起自己的名字,会问自己是否疼痛。
她的神经早已对剧痛麻木;
但更让她觉得惊恐的是,她对过往的记忆竟也模糊了。
最初她每天都在痛苦中默念着父母和住址电话,生怕某天有人救她,但她却说不出来。
随着希望破灭,这些信息真的被她遗忘了。
她一把抓住马健锋的手臂,凹陷的脸孔上绽放出惊人的光亮,神经质似得反复重复:“璐璐……”
这是在告诉他,也是早告诉自己不要忘记。
“我叫……邢、璐璐。”
这是邢璐璐被囚禁培植的第33天。
这间屋子里的都是和她一样,被掳来、骗来、拐来的人,身上无一例外被注入了各种污染源试剂,培植着污染物。
她听那些每天来取‘货’的人,把他们这些人称作‘猪猡’,成熟割掉的肢体是‘猪仔’,人的尊严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作坊中,变成了可以用质量和数量衡量的货物。
左右蜷缩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批,死了一些‘培养皿’后,就会有新的人被塞进来填补。
这一次,马健锋三人就是新补充进来的‘猪猡’。
第34天,窝点里人不顾三人的挣扎和尖叫,在他们身体各个部位注射了药物;
因为马健锋不叫不闹,受到的拳脚是最少的。
终于开始害怕的毛衣男和女生有些崩溃,“他们给我们打的什么药?到底想干什么?!”
第37天,三人在身体的畸变中迎来了第一次污染物成熟,这个时候毛衣男和女生已经神情萎靡,手部、腿部甚至是肚子都变得畸形;
他们迎来了第一次收割。
邢璐璐缩在墙角啃着指甲,瞪大了眼睛去看被拖到台子上的青年。
那石头台子经过日积月累的血浆浸泡,已经裹上一层厚厚的黑红血痂,周边摆放着各种残忍的切割工具。
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和痛哭,青年踉跄着被按在台上,他脸上的眼镜掉在地上,一张清秀面孔苍白。
'咔嚓’一声骨刀落下,邢璐璐身子一颤,紧紧闭上了眼。
“哈哈今天大丰收啊!比上一次多收了三成的货。”
“我家那死妮子简直是个吞金兽,非说什么她朋友家里有一台全息游戏仓,闹着要我给她买,还跟我闹脾气,这下终于能如她愿了。”
“我首付凑齐了,打算在主城区的第四层买套公寓,那里设施不知道比副城区先进多少,我老娘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
“……”
背着一筐筐血淋淋肉块肢体的男人抽着烟,在本就狭小污糟的房间里吞云吐雾,轻松说笑,只当看不见脚边昏死的、伤口还在溢血的人。
铁门被关上,牢笼中又恢复了安静。
一些麻木的、习惯了的‘培养皿’拖着残缺的身体,挪动到了角落蜷缩着。
邢璐璐的双腿还差一点点就长好了,绯红的小腿还没覆上皮肤,踩在地上上锥心得痛。
她看着黑台旁边的青年,已经麻木干涸的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几天前还整洁干净的青年,此时四肢都被斩断,脸上、脖颈上都生出了畸变包,让她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马健锋的身体排斥污染,畸变的程度非常高,短短三两天就出现了器官衰竭的情况。
那些人来检‘货’的人骂骂咧咧,说打算收割个两三次,就直接把他除掉换新。
剧痛让极度虚弱的青年生生疼醒了。
马健锋一睁眼,眼前阵阵发黑,他扭头时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墙壁上,身边骨瘦如柴的女孩儿就蹲在他旁边,瞪大了通红的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泪。
“别哭……我本来就是不耐受的体质。”他苦笑一声,“原来比我想得还要疼得多,我当时、真想……死了算了。你在这儿呆了这么久,辛苦了。”
“能帮我带一下眼镜吗?”
邢璐璐点了下头,又费力去将被踩碎一半镜片的眼镜捡来,在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戴在了马健锋满是冷汗的脸上。
马健锋:“璐璐你听我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撑不了多长时间,就算能等到救援,污染度也是不可逆的。”
“但是你不一样,你的体质不易感染污染且有很强的耐性,现在出去了好好接受治疗,对以后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我是医生,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帮你出去。”
“……我不信。”
女孩儿身体颤抖着,心底却不可遏制地生出一丝期冀来。
“是真的。”马健锋说。
他在被囚禁的第一天,就将身上携带的微型配药器藏好,埋在了牢房墙角的土里。
之后的几天,马健锋的身体畸变部位逐渐生长,但体质却因为污染越来越弱。
他成功配置出一种可气化的药物,具有迷药、让人吸入后短暂心悸的功效。
似乎老天爷都在帮他们。
这一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前来收割‘货物’的只有三个人,并且在长期的囚禁和虐待中,三人早已习惯了这些‘猪猡’瑟瑟发抖、任人鱼肉了,根本没想过他们中竟然还有人敢反抗。
趁着三人‘取货’时,邢璐璐和其他人配合着把他们压倒,用药物迷晕了他们。
看着半开的铁门,以及外面射入的光线,所有惨遭囚禁培植的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被困许久终于要逃出这个牢笼。
满怀着兴奋和怨恨的囚徒,用台旁的刀具在昏迷的三个罪犯身上泄愤,而后从铁门离开地牢。
这个时候邢璐璐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她拖着虚弱马健锋往外走,发现暗无天日的地牢竟建立在一座镇子的中心。
路边碰到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尽管看起来慈眉善目,但一想到那天在巷子里遭遇的事情,她根本没敢信任靠近任何老者,而是撑着马健锋拼命得跑。
身后远处隐约响起了混乱的声音,似乎有逃跑的人被抓到了,她一路躲藏,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又该往哪里走什么时候能逃出去。
她只是不敢停,怕自己停下就会被抓住。
直到终于跑出了镇门,邢璐璐疲惫地撑着马健锋,茫然看着四周的景色,吞咽着干涩疼痛的喉咙。
快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能逃脱了。
邢璐璐强忍着泪意,麻木的心脏久违震颤着,她哆嗦着在路边拦下一辆双驱飞行器,司机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孩儿,看起来最多二十岁而已。
她哀求着,求她送他们去督查所或是医院。
女孩儿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二人,抿了下唇同意了,正当刑璐璐以为她和马健锋终于得救的时候,那女孩儿锁死了门窗,把他们带回了镇子。
被拳□□加着扯下车门时,邢璐璐在剧痛中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那个从司机位下来的女生一脸不忍和歉疚别开了眼,在落泪,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那中年男人安慰着她,而后凶狠的目光看向了她的方向。
邢璐璐忽然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曾经就是切割他们的一份子,他说自己有一个宝贝的女儿,要给她买全息游戏仓。
“妈的贱人!敢逃跑?还敢杀老子的兄弟?!”
她耳膜嗡鸣阵痛,蜷缩着承受来自恶人的怒火。
那个一脸老实相貌的威哥点了根烟,神情阴沉,“胆子挺大的,还是对你们太客气了。”
他踩着马健锋还没完全成熟的腿用力碾压着,语气发狠,“抓到的几个杂碎说了,主谋好像是你啊?想当英雄?”
剧痛中,邢璐璐陡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威哥从旁边的人手里接过一柄武器,“不、不行!!”
她的眼底一片血红,声音嘶哑破碎,神情崩溃扭曲。
半晌脱力软倒在地上,看着前方的地面上蔓开猩红血迹,一直到她的脚边。
那双好不容易燃起一点光亮的眼睛,迅速暗淡枯萎,一脸死气。
被拖回地牢的过程中,邢璐璐几乎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疼痛,那些人愤恨得嚷着要杀了所有逃跑者、或加重对他们的监管和惩罚的声音,混杂着严重的嗡鸣。
一片血红的世界里,她无神的眼睛拉拢着,看到那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儿的背影,看到了沿途一家一户站在窗前漠视的老人……
怪不得这些人看到他们畸形的外表不害怕惊讶,怪不得看到他们逃跑也毫不惊慌,因为整个镇子,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他们的富裕和幸福建立在一个个无辜人的血肉之躯上,他们都是帮凶。
邢璐璐模糊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巷子里场景。
她被捂住嘴拖走时,巷子斜上方的一户人家阳台,正好有一对父子在晒太阳,看到她被抓进车里,孩子被吓得直哭。
那时她以为那父亲会出声呵止,会帮助她,可她亲眼看着那个父亲因为害怕车旁匪徒的怒视,怕多管闲事会被报复,捂着孩子的嘴巴,匆匆忙忙进了屋。
这一刻强烈的怨恨涌上她的心底。
她的意识像和身体剥离,完全浸透在怨恨和嗜血的海洋里。
为什么好人最终都落得这个下场?
为什么做尽了坏事的人却能够荣华富贵?
她好恨,恨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恨那些见死不救的懦弱人类,更恨她自己。
前所未有的后悔淹没了女孩儿,她后悔那天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心软,为什么要当一个善良的好人。
如果自己没有经过那条路遇到坏人,没有应了那个老家伙的声,没有递出那一百块,也没有最终走进那条巷子……
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好像回到过去重新作出选择。
强烈的悔意和怨恨,让刑璐璐从里到外发生着剧变。
她重新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监视更加密不透风,注入她体内的污染源也愈发大剂量,因为高强度的污染畸变,她的身体出现了大范围的崩坏。
以至于体内有了污染胎,她也无所谓。
'刑璐璐’清楚意识到自己变了。
它变得很冷静,很暴躁,精神状态也格外扭曲,厌恶痛恨所有的一切;
与此同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让它意识到自己有能力,让这些人全部去死。
直到那股掌青紫的肚皮中的活物彻底成熟的那一天,一群来‘收货’的人进入了这间牢房,而后在他们惊恐的目光和叫声中,它的肚皮从中被撕裂,一个红彤彤的污染胎从中钻了出来。
它撕裂了那些人的胸膛肚皮,掏出他们的内脏嚼碎他们的头颅,把整个小镇弄得一片泥泞。
但这还不够。
'污染种’惨白凹陷的脸上流露出狰狞的笑容,它认出了那群突然包围了小镇的家伙,是所谓的联盟特战队。
在它看来这些人也该死,所有人都应该和它失去的陪葬。
强烈的负面情绪让‘污染种’的额头皮肤青筋跳起,它朝着特战小队走了过去,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身体僵硬。
那双血红的眼瞳中,露出一抹挣扎迷茫,紧接着四周的空气也受到了影响开始波动。
'污染种’——或者说元幼杉,隐约觉得不该这样,她在克制自己。
这里是幻系‘污染种’的领域,是记忆和梦境塑造的世界。
凡是踏入了领域之中的人,都会同它一起被拉入无尽的噩梦轮回中,曾经它经历过的那些,都会一遍遍地投射在所有人的精神中。
他们就是它,梦境即为现实。
因为代入感太过真实,99以上的人会在精神污染中完全失控,而在污染领域中变成‘畸变种’,就是真的变成附属污染物了。
这是元幼杉第一百二十四次轮回。
中途又失败了多次后,她的眼睛逐渐变得猩红,神情逐渐扭曲怨恨,那些反复轮回的经历深深刻印在她的骨子里。
只差最后一步。
这个女人的精神污染已经完成了大半。
只要她杀了那些特战队员,从精神上彻底否认了作为人的一面,就会完全被污染。
躲藏在领域世界中的‘畸变种’外形上是一个普通女人,此时正冷眼看着挣扎中的元幼杉。
它从未想过有人的精神世界和心志竟然能如此坚韧。
大多数人只需要轮回一两次,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但这个女孩儿不一样。
无论怎样遭到攻击,哪怕反复遭受非人的折辱和虐待,她都能坚守着底线,还能一次次提起反抗的勇气。
说实话它真的很欣赏这个女人,也不禁去想如果它当时有那样的胆量去殊死一搏,是不是就能逃脱。
但它更期待她变成污染物的样子。
如此强大的精神世界,如果能变成幻系,一定是极其强大、和她同级的存在。
这里是它的领域世界,领域中和外面附近的人,它都能感知到。
'畸变种’知道它的胎儿碰上了一个十分棘手的家伙,也知道外面的那群特战队人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并且进入了领域。
它开始心急,同时怨恨且不甘。
该死的人还好好活着,凭什么它要被消除?
这些特战队的人都是恶人的帮凶!他们该死!
一直十分谨慎从不露头的‘畸变种’,终于从领域的遮掩下走了出来,它的真实外形比在街上展露出来的还要枯瘦,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是新旧疤痕。
它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逐渐靠近元幼杉。
“他们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抛弃了你,所有人都是有罪的,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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