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
谁是傻子?纪川把自己提前酝酿好的感动咽回肚子里,扭头走了。
……
到了傍晚,大风终于歇了。
纪川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了一天,下午也没去上课。他想了很多事情,正如贺亭所说,想也想不出有用的,烦恼的事情依然烦恼。可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同样很难,索性放任自流了。
纪川还记得,就在一个多月以前,贺亭搬走的时候,他觉得贺亭有点可怜,孤伶伶的。现在却羡慕了,贺亭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作风上特立独行,在做事上身心投入,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做人不就该这样吗?
可惜人和人不一样,道理他都懂,要做到很难。他喜欢有很多朋友,喜欢热闹,喜欢一切好玩的事物,可有朋友就会有不同的眼光,要热闹就会听见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这里有好有坏,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理解他、站在他这边。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怕被人恶语相向?怕被人背后议论?怕失去相好的朋友?怕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异类就异类吧,真的那么重要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至少贺亭博士还愿意安慰他啊,并非所有人都会因此讨厌他。说到底,他和他爸爸在一起了,关别人什么事呢?这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又不会去影响别人,别人的道德伦理凭什么审判他们?
纪川灌了一肚子咖啡,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
可理论上想通容易,到时会不会再缩回去,他对自己没信心。
这时,天快要黑了,咖啡店橱窗上亮起了一排闪烁的彩灯,灯光映在他脸上,纪川怔怔地看了一会,恍然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手机就放在桌上,今天一天震动了许多次,大多是微信,有同学,有朋友,唯独没有贺怀章的消息。后来他就静音了。
纪川拿起手机,恰好屏幕亮了起来,有来电,是贺亭的。
“喂。”纪川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那头的贺亭闻声一顿,问他在哪儿。纪川说了店名,“有事么?”
“没什么事。”贺亭说,“今天你旷课了吧,我去找你没找到人,怎么了,心情还没好?”
“……”
跟早上那几句口头安慰相比,这是更深切的关心。纪川说:“还好,谢谢你。”说得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却显得有点生疏。
贺亭不高兴了,纪川听见电话那头不悦的呼吸声,不等他改口,贺亭却忍了,只问他:“吃晚饭了吗?”
纪川说没有。
贺亭又问:“午饭呢?别告诉我也没吃。”
纪川说:“也没吃。”
贺亭:“……”
“行,好吧。”贺亭那边有汽车喇叭声,似乎在路边,贺亭说,“我也没吃,一起么?你回不回家?”
纪川不想回家,贺怀章不在,自己吃饭没意思,于是答道:“一起吃吧,去哪?”
贺亭说:“我家。正好今天晚上我做饭,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厨艺。”
纪川:“……”
纪川怀疑贺亭博士说的是反话,他可没听说贺亭会做饭。不过,这个疑问很快被他抛在脑后,因为贺亭说的“我家”,竟然真的是他家,不是学校宿舍,是贺灵芝刚搬好的家。
纪川顿时感到了压力,他现在还没胆量见贺灵芝,可他都已经答应贺亭了,临阵退缩,拿什么理由?总不能坦白自己怂吧。纪川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迟早要面对,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姑妈。他艰难地整理好心情,贺亭来接他,两人一起上了车。
贺灵芝新买的房离纪川家不远,开车就十几分钟。这一片是湖景高层,贺怀章在同一个小区也有一套房子,纪川曾经带朋友来开过生日派对——贺怀章不准他在家里开,嫌太闹人。
进电梯之前,他依然有点忐忑,小声地问:“姑妈在家是吧?”
贺亭点头,说在。
纪川又问:“她知道我来吗?”
“不知道。”贺亭大概看穿了他心里想什么,“没事,你装傻就行了。”
“……”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纪川感觉好了点,但进门时心跳依然不自觉加快,放松不下来。
贺亭先走进去,他推开门,在玄关换鞋。
纪川跟在后面,悄悄地,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他走神地想,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面对?来都来了。
“我回来了。”贺亭换好鞋,随口说了一句,往客厅里走。
客厅里贺灵芝正在打电话,她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大概以为进门的只有贺亭,于是没有转过来打招呼,只摆了摆手,示意贺亭不要吵。
贺亭没搭理他妈妈,自顾自放下东西,脱外套,准备进厨房做饭。倒是纪川很听话,连呼吸都屏住了。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只听贺灵芝说:“我劝你趁早别想了,这么多年了,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怀章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少惹他。”
纪川一愣,贺亭的动作也顿了顿。
贺灵芝说:“我说了,那孩子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你就别惦记了,他怎么可能让他的宝贝儿给你当女婿——什么叫更清楚,我说得够清楚了,没法说再多了。二哥,你在欧洲挺好的,别回来了。……那孩子的父母?不知道。”
“当年他父母死的不清不楚,都说跟怀章有关系,就算有关系又怎么着?没有证据。二哥,你可别套我的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不掺和这些事,如果我也掺和,早就和你一样被怀章送欧洲养老去了,你——”
贺灵芝说到这,听见身后贺亭故意发出的咳嗽声,她转过身,猝然看见了纪川。
贺灵芝的脸色变了变,她摁掉通话,露出一个面部肌肉失调一般的尴尬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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