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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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萧寒直到傍晚才回府。

一回来就去了春和堂,  林月芽刚刚看完话本躺下,还未睡着,见李萧寒进来,  她又坐了起来。

李萧寒原本还想和她聊几句,一见她揉着眼打哈欠,  便只好将她扶下去,压下一个长吻便推门出去了。

如之前一样,他将春萝叫出来,  询问今日的情况。

春萝也知道李萧寒近期繁忙,  便长话短说,只挑重点的说,比如林月芽吐了几次,  陆渊诊脉的时候叮嘱过什么,至于这当中的细节,大多都已省略。

然而整体听完,李萧寒却并没有离开,  而是让她将今日诊脉的所有细节讲述一遍。

她从最开始讲,听到到林月芽吃着莓果看话本时,  李萧寒的神色便有了些许变化,他出声问道:“她这几日都是这样,  还是在今日请脉的时候才这样?”

春萝同林月芽认识这样久,从最初见面时那个一笑就会露出两个漂亮梨涡的小姑娘,  到如今关在这庭院里宛如一朵依旧美丽,  却没有生机的绢花一般,若是说春萝没动过恻隐之心,  那是不可能的。

她觉得此刻的她不用太过聪明,  将自己看到的讲出来便好。

于是春萝顿了一下,  这样对李萧寒道:“姑娘这段时间待得太过烦闷,所以每日都会看话本,这几日看得更入迷些。”

李萧寒蹙起眉头,“入迷到陆渊请脉她都要看着话本?”

春萝如实道:“不止如此,姑娘将前日松兰院送来的那些话本都看完了,就连用膳时,也是边吃边看的,奴婢劝过,但是劝不住……”

春萝想到了什么,又立刻补话道:“姑娘今日看入迷的时候连午睡都免了。”

她露出实在没有办法的神情,李萧寒听后眉心蹙得更深,怪不得方才她会困成那样,原来是今日没有午睡。                        

                            

“日后松兰院要是再送话本来,一律拒了。”说完,李萧寒又道,“将她诊脉时看的那本取来。”

春萝又是一顿,为难道:“今日看完后,那几本话本已经送还回去了,且姑娘说明日还要看新的……”

若当真明日林月芽起来知道李萧寒不再让她看话本,肯定会气恼的。

春萝还是想再为她争取一下。

哪知李萧寒忽然脸色沉下,昏暗的廊道上,他冷冷地望着春萝道:“既然还了,那可还记得叫什么名字?”

“应当是叫……”春萝想了片刻,点头道,“《喜乐相逢》,讲的是几位喜爱音律的人,从天南地北聚在一起的故事,姑娘看得时候时常会笑。”

春萝特意又提了一下,看话本会让林月芽心喜,若是侯爷当真为姑娘好,怎么会真的舍得让她每日只在这小院中待着,如今连话本也不再让她读。

然而李萧寒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

春萝回到房间的时候,林月芽还未睡下,她将春萝叫进卧房,春萝将灯点亮。

林月芽冲她比划着道:侯爷方才问什么了?

春萝道:“还是老样子,问你身体如何。”

林月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问:可问关于陆大人诊脉的事了?

见林月芽唇畔干得有些起皮,春萝到桌旁一面给她倒水,一面道:“侯爷关心姑娘,肯定是问了,奴婢如实回答,连姑娘看《喜乐相逢》看到将诊脉都耽误的事,也都说了。”

林月芽顿时愣住,她望了春萝好半天,才渐渐回神。她没再说话,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喝水,待再次抬起头时,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春萝姐姐,谢谢你。                        

                            

春萝轻叹一声,露出一抹浅笑,“姑娘可不能如此唤奴婢,再说,那些本就是春萝应当做的。”

只是说完,她喟叹一声,冲林月芽摇头道:“侯爷又下了吩咐,日后不让姑娘再看话本了。”

林月芽眸中的水雾顷刻散去,她登时坐直腰背,蹙眉问道:为什么?

春萝道:“许是担心姑娘伤到眼睛。”

林月芽原本还想争执两句,可随即想到,和春萝说那些没有任何用处,李萧寒既已发话,往后她便真的看不到任何话本了。

卧房的灯被熄灭,林月芽重新躺会床上,她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间,明明身体已经无比困乏,却久久无法入睡,直到晨光微露,她才缓缓合眼。

李萧寒抽时间将《喜乐相逢》读了一遍,反复确认没有任何端倪,又将派去陆渊身边的暗卫找来,暗卫只是负责盯住陆渊的行踪,得知陆渊直接回的陆府,不久后祝梨带着桂花糕和酒酿给他,他坐在房中一边吃喝,一边看医书,并没有其他异样之处,李萧寒便暂时将此事翻过,又开始着重去调查裴愉的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陆渊手中的那本医书里面,还夹着话本。

裴愉的踪迹渐渐浮出水面,而裴怀也按照与李萧寒约定的那样,将原本应当捂住的消息都递去了九公主裴蕴身边。

裴蕴知道父皇将她赐婚给李萧寒时,原本还十分欣喜,毕竟李萧寒的那张容貌,没有几个女子见了不会动心,然而婚姻大事,事关终身,只看容貌远远不够,还应当了解李萧寒的品行为人。

裴蕴派出去打探的人一回来,将那些外面的风言风语全部说给她听。                        

                            

裴蕴当即就不愿意了,几次求见皇帝,却被拒之门外,她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哭到裴怀面前。

“皇兄要救我啊,我才不要嫁给他,他和陆渊还有叶默的事,整个上京都知道了!”裴蕴一把鼻涕一把泪,“父皇不肯见我,只有皇兄才能帮我了……”

“都是些没边的谣言,你莫要轻信。”裴怀劝道。

裴蕴连忙摇头,“皇兄你想想啊,萧寒表兄那样的样貌和出身,若是没有旁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未定下亲事,我听说是就连这道赐婚的圣旨,都是皇姑母亲自找父皇求下来的!”

裴蕴现在恨死她的这位皇姑母了。

裴怀故作无奈地叹气,正好边州那边又递了消息来,裴蕴也不敢耽误他处理正事,只得先退下。

边州那边此刻已经彻底封禁,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粮食和药材成了最为重要的问题。

叶默带着朝廷下发的粮食草药,一路便是马不停蹄也得半月之久才能到。

其实在边州传来上京的消息来看,勉强可以撑够半月,然后此时最为重要的不仅是疫情,还有民心。

边州城内已经开始流传出朝廷不管他们的谣言,赵知州抓捕了几名刻意传谣的人,却造成了百姓更多的恐慌。

叶默早已猜到会是如此,从上京出来,他便将粮食草药托付给工部这次派来的主簿,他则重新寻了一条最快能到达的路径,且在还未出发前,就将朝廷下达的募捐指令,传到靠近边州的几座城中。

所以叶默先行一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几名裴怀给他的亲信。

他们几人快马不过五日就到了边州附近,募捐上来的东西虽说数量不多,但也能够应急两日。                        

                            

这样做既不影响行程的速度,到边州时也不至于两手空空让百姓空欢喜。

最终叶默只用了八日抵达边州,百姓看到城门大开,叶默几人带着粮食草药进城时,纷纷跪地哭喊。

叶默当即也落下泪来,他宣读圣旨,又特地将三皇子裴怀对知州的关切挂在嘴边。

他按照陆渊给的建议,将染疫的人彻底隔离开,所有人不得上街流窜,粮食草药由官府派发。

就这样,在真正的粮草到达时,边州城内的竟然出人意料的井井有条,百姓虽说对瘟疫依旧恐慌,但他们知道朝廷会管他们,瘟疫会过去,一切都会恢复。

疫情的源头也被快速的查了出来,最开始是鸡鸭之类的家禽相继染病而亡,许多百姓不舍得将病死的家禽扔掉,便做成菜肴吃下。

随行的几名医官细细查验后发现,煮熟的染病家禽并不会将病症传人,而是在宰杀染病家禽的过程中,病症通过血液进行传染,最后才在人群中出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传播。

找到源头,便更加有利于对疫情的治理与防控。

很快,边州城内所有染病的家禽都被焚烧处理,染疫的人数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然而已经染病的人该如何救治,便成了当下最重要的难题。

叶默将医官们总结的每一个要点一一记下,随后名人将消息立即传回上京。

陆渊接到消息已经到了秋意最浓的时候。

大片大片的红叶飘落在院中,陆渊从不着急让人清扫,他喜欢踩在这片橙红中慢慢走进水榭,然后坐在里面去欣赏世间的各种模样。

祝梨将一摞信件放到石桌上,陆渊原本拿着笔打算将信息提炼,然而叶默此人做事条例十分清晰,他完全不用费时间再做梳理。                        

                            

只是这最后的一封信件里,却不是关于瘟疫的事。

叶默只写下一句话:她如今可好?

陆渊望着这句话出神许久,即便那日叶默和李萧寒都没有和他解释,陆渊凭借他们的只言片语也能猜出大概来。

能让林月芽绣带字的荷包相赠,且又是帮她卖过绣品的人,想必叶默和她关系匪浅。

陆渊心里虽说不是滋味,却也是能够理解的。

他暂且将此事搁下,先去解决瘟疫的事。很快太医院那边就给出了几道药方,陆渊这边也开了两道出来。

最后装进信封,他却迟迟没有递到祝梨手中。

“公子?”祝梨唤了一声。

陆渊回过神,最后重新坐回桌前,提笔又写下一封信来。

当陆渊再次收到叶默的回信,又是几日过去,今年的深秋比往年都要冷,就好像一只脚已经踏入冰冷的寒冬。

边州的瘟疫趋于稳定,然重症的救治依旧是难题,不管是太医院还是陆渊,给出的药方都只能缓解较轻的症状,体弱多病的老者服用后药效甚微。

这在陆渊的意料中,所以看到叶默的回信时,他没有丝毫意外,倒是这最后的一封信件里,写的内容让他踌躇了好一阵子,反复思量,陆渊觉得那件事得让叶默知道,想要瞒过李萧寒,只他一人是绝对不够的。

几日后的一场大雨后,林月芽开始高烧。

原本畏寒的身子,自从怀了身孕以后,她便总觉得闷热,春萝穿了三层衣,又穿了一件短袄,她只穿两层便不肯再穿。

夜里屋外大雨,她在房中闷得难以入睡,就背着春萝悄悄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睡醒后边开始咳嗽打喷嚏,没过多久又开始打哆嗦,最后李萧寒赶过来的时候,她额头已经开始烫手。                        

                            

陆渊人在栾山,便是立即朝回走,也得几个时辰之后才能到。

李萧寒知道只有陆渊不会因为某些势力去毒害林月芽,其余的太医郎中他皆不能信任。

他想起偶尔会看的那本有关女子怀子的医书,似乎当中有提到过,若是有身孕的女子高热时应当如何医治。

李萧寒立即将书拿出,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相应的办法,他抱起林月芽来到净房,将她放进水温微凉的浴桶中,不断给她喂水喝。

再等陆渊的过程中,他只能先这样做。

林月芽发髻散在水中,整个身子有气无力地靠在桶边,好像随时都会沉到水底,就好似一支即将凋零的墨菊。

不知过去多久,春萝反复添了好几次水,林月芽的额头终于没那样烧了,她意识也逐渐清醒。

她看到旁边的李萧寒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忧:侯爷?

李萧寒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在,你感觉如何,好点了么?”

林月芽还是处于怔懵状态,她蹙眉朝净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回过头来对李萧寒道:天快黑了么?

李萧寒点头道:“黑了,陆渊很快就会到。”

林月芽也点点头,只是眉心蹙得更紧:那我……我今日的字还没有写完,我实在太难受了,等我明日身子好一些,一定把今日的补上。

自从李萧寒不让林月芽看话本,她待在这小院里简直快要闷坏了,李萧寒也怕她时间长闷出毛病,便让她每日练字消磨时间,又寻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拿来给她看。

李萧寒看的那些书,林月芽根本看不进去,里面的生僻字多不说,那语句也与寻常话本不同,她看得昏昏欲睡,还不如望着院里的花花草草发愣。                        

                            

想起李萧寒昨日新取来的书,林月芽顿了顿,头痛道:《若川文集》我还没看完,等我看完后,再看那本《禾松论》。

李萧寒不知怎地,看到眼前的景象心里没来由泛起酸楚,他深吸一口气,将水递到她唇边,哑声道:“往后不用练字,那些书不喜欢便不用看。”

林月芽这会儿头脑依旧不清不楚,她喝了一口水,蹙眉摇头:这怎么行,侯爷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检查,若是看到我一个字都没有写,肯定会气恼的。

“月芽。”李萧寒声音更加沙哑,他垂眸望着面容发怔的林月芽,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一把那样疼。

林月芽听到他唤她,抬起眼时,才意识到方才她胡言乱语了什么,赶忙就解释道:我、我以为是春萝,我可能是病糊涂了,侯爷不要生气。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爱生气的人?”李萧寒拿帕子轻柔地帮她擦着面上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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