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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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夜已被雨淋湿。

        林妙生微微皱眉,心想:“那女子为何有似曾相识之感?”童九鹤见他神色似有痛苦,忙唤小厮牵来备下的马匹。催促他回府,恐他淋雨激出旧疾。

        马飞奔在雨帘里,二人衣衫都湿透。林妙生忽地勒紧缰绳,险些与身后的童九鹤相撞。

        “林大哥,你先回府!”林妙生掉转马头,扬鞭拍马而去。童九鹤叫道:“少爷要作甚?”林妙生已远,童九鹤无奈地喊:“下雨天你得爱惜你自个!妙生!妙生!”

        林妙生冒雨疾驰,果然刚追到凤府门口,他看见了方才与林长松在河岸上话说的女子。凤天吟染疾,请道士作法的事,他是今早才听说。本以为是寻常小病,不曾想小姑父已病入膏肓。打算明日过府来探望,只因心疑那女子是幼时相识的凤得英,这才追了过来。

        在朔州六年里,京城风云变幻皆入他耳,却总无凤得英的消息。得英落入冰窟,半条命掉了,他左右犹豫一阵,仍派小厮送来治百病珍贵的枳实丹。随后,得英在饭菜里下泻药,害得凤府老少腹痛受罪,他得知后,捧腹大笑颇久,心道:“不愧是敢咬本少爷的疯丫头!”至于而后的种种,他不得而知。

        林妙生在马上迟疑片刻,终未进凤府,他忽然笑自己,觉出自个行止荒唐愚钝。他无非是想当面问得英一句:“疯丫头,都六年了,你居然还没凑足银两来赎回你的宝贝!”

        得英打了个喷嚏。

        可莲热好了饭菜,放在桌上,得英看了看,没有胃口。苏婆子端来姜汤,盯着她一滴不剩喝尽。得英瞧她似有话说,便道:“这几日我无暇顾及,我看乡下物件皆搬运过来,安置妥当,多亏了苏婆婆你和可莲!“

        苏婆子道:“小姐待老婆子和可莲这丫头好,就莫说见外的话。只是小姐回来五六日,听说还没向大夫人请安,可有此事?”

        得英撇撇嘴,回府虽已五日,却只在匆忙中与大夫人红萸碰了一面,至于向她请安问好,那是抛却脑后的事。

        苏婆子续叨:“小姐呀,老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当初,你是因何离府去了乡下?这府里老太爷不问琐事,大老爷忙于生意,府里诸事皆由大夫人掌管,听说就连三夫人都隔三岔五去大夫人屋里说说话叙叙旧,你岂能对大夫人不敬?”

        回府是迫不得已,得英发誓不再踏入凤府半步。无奈三叔叔病重,她唯有忍耐。待医好三叔叔,她便走,谁愿意搭理大夫人谁去,她偏不去!

        苏婆子劝不动,不住地叹气。她免不了又自怨自艾,怎生碰上这么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主子,可是苦煞了她!

        可莲丫头腿脚自小患疾不利索也罢了,脑子也不甚灵光,追在苏婆子身后问:“婆婆,小姐被蛇咬过?多大多长的蛇?是在府里被咬的?府里怎么会有蛇!”她谨慎地四下打量,似怕有蛇从草丛突地窜出来。

        苏婆子直跺脚,手指着可莲脑门,龇牙咧嘴地颤抖,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心里苦道:“想我苏小娘子,二三十年前,也是相当当的才貌不输人,二三十年后,为人处事亦是高人一筹,何害苍天无眼,精明的主子看不见我,愚钝的主仆缠着我,出人头地无望,真个无望!”

        府里的人,凤万卷,凤天啸,红萸还有凤雪融三姐妹并毕世安都是蛇,得英被他们咬伤,被赶出府,那又怎样!得英可不是吃一次亏就学乖的人,大不了再给他们下一回泻药,或者来剂更猛的,叫他们半身不遂又何妨!牢狱或砍头她不在乎,反正她本想寻死,都怪林府的那个臭小子阴差阳错救下她,抢她父母画像,又巧夺玉佩,再加百般□□她,这才激发了她活下去的念头!

        大不了鱼死网破!

        次日河源茶楼,得英对林长松说了同样的话。林长松微蹙了蹙眉,六年前印象里的得英与今时大不相同,那时她像是没有生气的游魂,被人欺负吃哑巴亏,而今眼前的她却长成了一头猎豹,斗志汹汹!林长松煮好茶,倒了一杯予得英,缓缓地说:“鱼或死,网不一定破!”

        得英领悟,罗大人不是寻常百姓,与他硬拼,吃亏的是自己。此事脉络不清,尚无三分把握,冲动行事,怕会弄巧成拙。与官斗,只能智取!

        林长松又说:“昨夜我一宿没睡,正逢在太医院守值,遍阅了各家医学典籍,无一条提到花毒。三小姐或有混淆弄错?”

        那日花老汉说出花毒,得英就去翻母亲留下的医书。这些年,她早已将这些医书与母亲的笔记读得滚瓜烂熟,按理说不会记不住花毒,除非并无记录。连翻两遍,果真没有关于花毒的只言片语。困惑之际,“一掌花与草,不知之,难乎其难;知之,举手之劳。”这一句同样出现在她母亲的笔记《杂症记》里。

        得英登时清醒,一掌不就是五指?五花与一草,正是花毒的配比!得英翻覆细看,总共这一句,再无余述。但母亲的话印证了花老汉的解法,花毒不难解,难在不知下毒人选了哪五种花与草!

        追根究底的细节不宜向林长松坦露,凤得英连连保证确是花毒无疑。

        “只求林大哥想个法子把我带进罗府,让我到罗通书房一探究竟,或许便能找到配解药的线索!”得英恳切地说。

        林长松沉吟片刻,说:“倒也不难,后日正是罗大人寿辰。到时,宾客如云,多你一人,未必显眼。只是——”

        “林大哥顾虑的可是万一我失了手脚,被罗府的人抓个现行?”

        “重臣府邸,守卫森严。书房又是罗大人□□,恐不能轻而易举进去。”

        得英再三请求,言明她会见机行事,绝不会败露行藏。林长松亦是忧怀凤天吟,咬牙一横,就应下了。临行之际,得英说:“林大哥,你昨夜没合眼,为我所托之事疲劳,感激之余,我实在羞惭。”因是又说了条熬夜补体的方子。

        林长松打量着得英,方才她像一团烈火,仿佛能烧毁烧尽不平事;此刻又似一汪泉水,叮咚流淌沁入心脾。从前他对得英并未多加留意,若不是再次遇见,得英早已成为他记忆里的模糊碎片。

        林长松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得英又请道:“林大哥,我不是什么小姐,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你叫我得英好了,三叔叔和三婶婶都是这般称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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