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苏黛的故事10(2 / 2)
苏黛赶紧伸手接住。
她这是……威胁成功了?
苏黛有点窃喜,又有点后怕,紧紧盯着凌随波,“凌少君?”
凌随波坐回塌上,两条长腿朝前伸直,懒懒打个呵欠。
“实话告诉你,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很久以前曾是我父亲的对头,父尊如果知道我身体里有它的残魂,没什么意外,他一定会杀了我,反正他儿女多,不在乎我一个……”他悠悠说道,言语中流淌着古怪的情绪,“我既不想被他杀掉,也不想杀掉他,所以我的确不希望魔界的任何一个人知晓此事。”
“不过,就在刚刚,我改主意了,”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转头瞧着苏黛,“大不了我不回魔界,反正那儿也没意思,干脆我就躲在你们中州,闲的时候再抓两个人来服侍我,想必也很有趣,而这里我好像与苏姑娘最熟……”
苏黛脸色一白,“你……”
她很懊恼,来跟他谈这件事真是一个错误,她低估了他的无耻,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在有绝对的把握对付他之前,她确实应该避他远远的。
两人对视着,一人悠闲适意,面带淡笑,一人又惊又怒,眸底生恨。
“你若不想往后和我一起东躲西藏,那就尽管把这事传出去。”凌随波目光闪动,甚是愉悦地欣赏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从容不迫地说,“所以,用这事来威胁我没用,说了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他略顿了顿,轻叹一声,“走也走不掉。”
苏黛不假思索,扭身便走,走到门边时,泄愤似地把冲洗剩下的半桶水一脚踢翻,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出了草棚,忽而又站住脚。
“走也走不掉”是什么意思?
他就这么笃定他们逃不出他手掌心吗?那她倒真要试试。
是夜天远空净,深幕中一轮月弧渐盈渐满,亥时后青芜被人轻轻摇醒。
怀孕后她特别嗜睡,傍晚时受了惊吓也没影响到她按时入睡,李长安等几个人草草搭了两个大草棚,男女各占一个,十来个人挤在一堆她也没嫌挤。
只是一入睡梦境沉黑,像是有一堵墙横亘在意识里,闷得透不过气来,被弄醒的时候她反倒长舒一口气。
晕乎乎被苏黛架着走了十几步,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这样没关系吗?”她问。苏黛请求凌随波放他们先走却被拒绝的事,她是知道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黛悄声道,“我们商量好了,大伙儿会想法帮咱们遮掩,我用冲车送你们,你放心,那车速度很快,等他发现时也追不上了。”
就算追得上,大概他也不会舍本取末,单为了追赶这几人耗费精力。
青芜身上功夫本也不弱,当下两人箭步如飞,不多时到了谷地中的冲车边,阿纹和阿星两个小孩从车中探出头来,招呼青芜上车。
车身很高,青芜顺着木梯上来后,把一个女孩抱在怀里。小女孩八岁左右,叫灵均,是羽浮山脉南部一个剑宗门派的弟子,跟着两位师兄为寻他们师父来的,那两位师兄没多久就死在沙海中,灵均反倒活了下来,坚持到现在。
青芜打量了一下车内。
车厢中部很宽敞,若是挤着坐,约莫可坐上二三十个人,尖尖的车厢两头用来储物,一头堆着水囊和装在竹筒内的干粮,另一头堆着各种杂物和修补冲车用的工具材料,座位底下是琳琅满目的尖刺类武器和火石□□等物。
网格状的车壁外已披上了厚厚的兽皮毡毯,只留了三尺余的空隙,她从空隙中看出去,一眼便瞧见山巅上那轮接近满圆的明月。
冲车的尾部已经联接好了两匹高大的木榫机关马,锥头的风轮扇叶暂被收起,苏黛检查了一下车轮,来到木梯边,准备上车。
她爬了一半时,青芜伸头出来朝她扬了扬下巴,她顺着青芜指示的方向转过头去,便见那笔兀峰顶上如镜圆月的光晕里,出现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处山峰本是沙海边缘最高的一座孤峰,陡立千尺,此际峰顶被清辉染得如霜如雪,深远天空下那道身影镶着银边,似灰薄的剪纸一般嵌在月影里。
陡然间一阵狂风掠过谷地,苏黛觉得伫立在山巅上的那人也正静静俯视着自己,寒意伴随着无孔不入的冷风侵入身体,她倚在木梯上眺望着那道身影,抬手将一头凌乱的长发全数束在头顶,插上一根末端尖利的细长莲花簪,随后几步登上木梯进了车门。
木梯被收起,片刻后两匹机关马格格昂起马首,撒开四蹄狂奔而出,车身底部的木轮飞速旋转起来,整架庞大的冲车震荡数下,接着平稳下来,风驰电掣沿着谷地边缘驶出,上了一条略微平坦的山道,腾云驾雾般往结界边缘飞驰而去。
月如冰盘,寒晕满缺。
凌随波自高处俯瞰着整片沙海。
他眉间额带已被摘下,眉心的魂印灼灼闪着光芒,是比月光更盛更亮的一种银芒。
狂风吹乱发丝,扬起破碎的衣袂,他岿然不动,琥珀色的眼珠光华流转,看到极深极远的地方。
月光洒遍黄沙堆成的波谷丘陵,映出一种冷冷的灰银色,整片沙海外缘广袤宁静,有一种壮阔安谧的美,然而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在没有人能看透的沙海腹地中心,却是一片奇异波诡的景象。那片区域,是李长安等人从来也没能到达的地方,也正是原风神堡矗立了数百年的位置。
那里的黄沙不断翻腾着,像是底下有亟待爆发的火山,将那一片砂砾都烧成了沸腾的岩浆。围绕着那片熔岩,周围有数个漏斗样的沙窝,无数砂砾漏入漏斗中,巨大的吸力正将方圆数里的沙丘往中心拖移。
凌随波静静看了那片沙域许久,目光落回沙海边缘的山林地带。
他自然没有错过那架往远处疾驰的怪车,此刻它在他的眼皮底下显得十分渺小,但速度飞快,像是横飞在大地上的一只飞禽游隼。
他有点诧异地扬起眉毛。
……罢了,走就走吧,既有如此速度,但愿他们来得及。
然而风越发狂肆了,卷着细小的沙粒鞭挞而来,他闻到一种他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他孤身在沙海腹地中心蛰伏数日,从感官到身体,都很熟悉的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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