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守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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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太后背对众人立在大殿最前方,听到禀告声,手拢着佛珠回过头来,目光上下打量危吟眉。

        危吟眉欠身行礼:“是儿臣路上耽搁,叫母后久等了。”

        她拿起手帕揾去眼角细泪,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裴太后唇角紧抿,望着危吟眉这副样子,不知该不该发作。

        昨夜她亲眼看着谢灼将危吟眉带回未央宫摁在床榻上的一幕,回去后便摔碎了一套茶盏。

        裴太后心里怨恨啊,自己的儿子尚未下葬,危吟眉便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裴太后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沙哑的声音道:“皇后昨夜在未央宫睡得好吗?”

        危吟眉听出她话语中的讥讽,抬头道:“未央宫冰冷。儿臣在侧殿一人歇下,梦中思念陛下又醒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裴太后端详她的神色良久,冷笑了一声,并未再说一句话,侧过脸对负责典礼的太祝道:“到吉辰了,走礼节吧。”

        太祝本该上前来跪读少帝的谥册,却环顾大殿一圈,道:“太后娘娘再等等,摄政王还未曾来。”

        裴太后一听摄政王三字,冷笑一声:“摄政王故意拖延时辰。若再耽搁下去,少帝的下葬吉时便要过了。”

        裴太后命令道:“不用等了,诵读谥册吧。”

        太祝跪在少帝的棺柩前,面色有些犹豫。

        “娘娘还是等摄政王来吧。”

        裴太后命令了好几遍,看太祝久久不动,知道他是摄政王的人使唤不动,气得说不上话来。

        他转而指向另一个臣子,命令他上来诵谥册,那臣子低下了头也不言语。

        太后一连使唤了好几声,那些臣子都不为所动。

        摄政王不来,这典礼根本没办法进行。

        裴太后握紧了手心,几乎咬碎一口牙,只能差人去请摄政王。

        好半天,去请人的宦官终于回来了,可带来的不是摄政王,而是摄政王身边的王公公。

        王公公一跨进门槛,便瞧见危吟眉挺着个大肚子立在棺柩旁,当即面色一变,道:“娘娘,您怎么在这立着,赶快坐下歇一歇。”

        一边说一边转头斥责身边人:“还不给娘娘搬个椅子过来。”

        大殿寂静无声,众人看着摄政王身边素来趾高气扬的宦官,竟对危吟眉如此低声下气,殷勤地讨好,气氛极其微妙。

        裴太后看着这一幕,脸色发青。

        危吟眉摇摇头,轻声:“不用,本宫可以站着。”

        王公公却怎么也不让,服侍着危吟眉坐下,之后看向裴太后,脸上笑容渐渐变淡:“太后娘娘,摄政王正在处理政务,一时来不了。太祝先做法事也是可以的,等礼节走完,要送陛下的棺柩离宫,他便会到了。”

        太祝听了这话,这才上前来诵读谥册。

        裴太后冷冷甩了甩袖子,满是不满。

        一场法事做下来,大大小小各种礼节,前后足足一个半时辰。

        百官素服痛哭,王侯依次入内跪拜,终于轮到危吟眉作为少帝的结发妻子去跪拜了,众人屏气凝神,噤若寒蝉。

        危吟眉走到蒲团边,手捧着隆起的肚子,躬身跪拜。

        一拜、二拜、三拜。

        “娘娘,您当心身子。”

        危吟眉行完了跪拜大礼,再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绯红,忽然轻唤了一声:“母后。”

        裴太后看向她,危吟眉鸦发逶迤,素色的长裙铺展如同玉兰花在身后,她泫然落泪,仿佛在做什么决定,动了动唇瓣。

        裴太后问:“皇后何事?”

        危吟眉手扶着棺柩:“儿臣想要在诞下这个孩儿之后,去皇陵为陛下守陵三年。”

        这话一出,周遭霎时一片震惊。

        裴太后蹙眉:“皇后要去为陛下守陵。”

        危吟眉躬身再跪,声音清亮,婉婉如同珠玉:“臣妾待陛下一片赤忱之心,陛下崩逝后,无一日不在思念陛下,皇陵的日子虽然艰苦,但若能与陛下相伴,臣妾此生便也无憾了,恳请太后成全臣妾一片拳拳之心。”

        危吟眉的话不是说给太后一人听,而是说给殿内所有人听——

        她有意与谢灼撇清关系,根本不想委身于谢灼。

        裴太后听了后,目光微乱,上前来扶住危吟眉:“皇后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恰在此刻,外头传来宫人的禀告声,道摄政王来了。

        众人回身作礼,危吟眉瞧见王公公快步迎上去,附耳贴在谢灼耳边说了几句,一边说还一边朝危吟眉这边看来。

        谢灼的目光随之落在危吟眉的脸上,眸光虽平静,却像藏着汹涌的暗潮,听完安公公的话,唇角轻轻勾起。

        可他含笑的神色,远比不笑时更让人心底发寒。

        危吟眉猜到安公公必定将自己要去守陵的一番话告诉他了,握紧袖口,从蒲团上起身,当谢灼走过来时,危吟眉抬起一双秋水长眸,柔柔唤了一声:“七叔。”

        喉咙因为抽泣,声线显得模糊不清,似袅柔的吴侬软语,带了一层说不清意味。

        她往后退了一步,谢灼却向她又走近了一步。

        二人的距离一下拉得极近,超过了应有的界限。

        危吟眉眼睫颤颤,又唤了一声“七叔”,提醒他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身份还是他的侄媳。

        可摄政王做事,又有谁敢阻拦。谢灼在她身侧只一臂的地方停下,目光带上了几分危险的侵略意味。

        “陛下驾崩下葬,皇后去守陵做什么?皇后对陛下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语调又轻又缓,却掷地有声。

        这样一句话,令四下人不约而同屏气,仿佛窥探到一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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