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枕头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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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白天就想到孩儿头上去了,  看来喝得真不少。

        司滢抓了点水,动手甩到他脸上:“叫你诨扯。”

        谢枝山眯起眼受了她的捉弄,趁她不及反应,以长臂捞过来,  在她眉心弹两下:“没大没小,  你就是这样伺候夫婿的?”

        “红了!”司滢挥开他,  掏出靶儿镜一照,果然眉心起了印子。

        喝高了果然烦人,下手没轻没重,  司滢连推了谢枝山好几下:“这下好了,我一会儿怎么见人?”

        谢枝山搬着她的脸瞧了瞧:“多好看,  仙子似的。”

        越瞧越满意,凑过去亲脸又亲嘴,接着冲她笑。

        人喝醉了,  眉眼间的水分都高了不少。

        他瞳光里养着一汪沲沲春泉,  明明是夫妻间亲热,却笑得像秽乱偷腥的博浪公子,  一派疏放不检点的风流相。

        司滢气息乱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惹得他倾埋下来蹭她颈窝,划着圈的来,没完没了。

        清暖鼻息扫在肤面,胸间气息绵绸起来,他的指尖抚在她面颊,耐着性子说:“孩儿迟些来,  咱们也慢慢的,  慢慢的……”

        司滢在他这幅拖音里等了好半晌,  结果这人阖上眼,就这么在她肩上睡了过去。

        真是……会挑地方。

        等回到府,下人把这醉鬼给搀到了房中,又忙着给他脱衣裳脱鞋,老妈子似地忙个不休。

        好容易折腾完,司滢照了照镜子,幸好眉间那点发痧似的痕子已经没了,否则都不敢出去见人。

        她洗了把脸,又去安置娘家的回礼。

        单子看过,再分作几处,正院的她亲自送过去,哪知进到院子,老太太居然和她干娘在喝酒。

        见她的面,老太太慌慌张张挡住小桌:“你怎么来了?”

        应该是清酒,味道不大。司滢看着婆母的心虚样:“娘怎么没午歇?”

        “歇,怎么不歇?这就打算要去歇了!”老太太离开酒桌,看了眼小姑子:“我说别喝吧,你非要把这酒给带过来,万一给山儿看见了,我怎么说得清?”

        “嫂嫂这就不厚道了,分明是你邀我来的,反还赖到我头上了。”沈夫人笑着戳穿她。

        老脸扫地,谢母看着儿媳妇:“你这个时辰来,是为了捉我喝酒?”说着,越加警惕地朝她后头看了看:“不会山儿也来了?”

        “夫君跟我哥哥喝了一场酒,这会儿醉着在房里歇息,没来的。”司滢笑着说完,息止片刻再添一句:“婆母……别怕?”

        沈夫人招来丫鬟收走酒菜,并对司滢解释道:“不是你婆母太多心,实在是你那个夫婿难应付。”

        看出她的不解,又笑说:“山儿啊,恐怕只是在你跟前好说话,在别人跟前,哪怕是我们几个当长辈的,他也一板一眼,该怎么还怎么。”

        这话惹得谢母不满了,矜重地抬了抬下巴:“你说这种话,以后在儿媳妇跟前,我还怎么立威?”

        “那嫂嫂就说对是不对吧?”沈夫人跟一句,不紧不慢。

        像被蜇了似的,谢母老不自在地偏过脸,朝司滢告起状来:“管管你那个夫婿,别整天作古正经。我们老人家想喝点酒怎么了,小酌怡情他没听过?”

        前前后后,司滢捋出个大概了。

        “娘伤势才刚好,酒水这样伤身的东西,夫君自然不愿让您沾。万一旧伤复发,那您得多受罪?”

        谢母听了,拿手点点她,恨铁不成钢地去找沈夫人:“瞧瞧你干女儿多没出息,这一声一调都跟她那个夫婿十足像!”

        几声调侃,几句玩笑,三人坐到一处,看了看司滢带来的回门礼。

        奇香宝玩,全是上等的稀货。御前待着的人见过好东西,杨斯年眼光也了得,挑的全是让人目不转眼的宝贝。

        谢母把玩着一只印着狮子戏的纹盒,感叹道:“还是娘家有钱好,当初我要也有这么拿得出手的回礼,也不至于被人取笑了。”

        她是高嫁进这府里来的,六品小官的女儿嫁给将军儿子,想当年,多少人觉得不登对。

        或者直接些,就是觉得她不配。

        彼时谢父也已授阶,且在战场上立过功,拿谢母的话来说:“他光万丈,我一身锈。”

        忆起故人总是多有话说,谢母看向小姑子:“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和你大哥成婚那时候?”

        “记得,新婚头一晚你们房里的床就塌了。我大哥不好意思,想将就着睡,结果硬被你揪到外头找人。这么丢人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忘?”沈夫人斜眼看过去,语气微扬。

        “哪个问你这事了?”谢母没好气地啐一声,待想把当年受过的委屈跟儿媳妇说道说道,但她是心里本就不怎么藏事的人,仔细一忖,竟然也想不起多少。

        有苍蝇飞过来,司滢挥着扇子替长辈赶开,娓娓笑道:“常听人说婆母与公爹很是恩爱,教人羡慕得紧。”

        “那都是捡好听的,私下里,我没被他气冒烟就不错了!”谢母试图辟谣,遭来小姑子天大的好奇。

        “怎么个冒烟法啊?我可只见到大哥被嫂嫂欺负使唤,再就是一双眼长在嫂嫂身上,不管几时,只要提起嫂嫂,大哥除了点头就剩脸红了。”

        谢母嘴上当然不肯认,但却心不由主地,忆起亡夫来。

        想当年北坨被旁边小国侵凌,他领兵去救,一去便是三四年。等回来时,她牵着孩子去迎他,他却抱也不抱。

        不仅如此,还像同她压根不认识,偶尔碰到眼神都要避开,脸红得像晒伤了似的。

        孩子都生了,也不晓得他害羞个鬼。

        到晚上她去沐浴,他冲进浴房就结结巴巴地说:“我这回又立功了,应该,应该可以给你挣上个诰命!”

        话说完匆匆离开,结果被地上的木盆绊倒,浑身湿透。

        那副熊样,她能记一辈子。

        想到这里,谢母连连摇头:“你大哥那嘴就是长来凑数的,战场杀人可以,菜市口捉贼也是一把好手,让他说句好听的,他能把头发憋白。”

        头发憋白,可到底没白几年,人就走了。

        “还好我儿子像我多些,要像他,我怕是这辈子抱不上孙!”

        说完又是一叹:“我儿也不容易啊,天天累得跟驴似的。同他一般大的年青人都在诗酒年华,哪个像他那样忙进忙出?不过还好,总算是把媳妇给娶了。”

        到这里已然换了幅语气,寂寞久了,老太太抱孙心切,司滢也能理解。

        只是房里的事到底不好同婆母说,但干娘,却没那么多顾忌。

        出了正院后,沈夫人拉住司滢:“身子可养好了?”

        司滢晕着脸点点头:“没事了。”

        小媳妇害羞正常,沈夫人拍拍她的手臂,含蓄地提醒道:“年轻爷们没分寸,千万不能由着来,有些话该说得说,该骂得骂,别怕羞,太怕羞了要吃苦头的。”

        再忖了忖:“你们刚成婚,那上头倘使不顺利也正常,多试几回就行,但不能因为不顺利就害怕,否则长此以往,对谁都不好。”

        过来人的告诫一语中的,司滢这会儿也顾不上臊了,认真听着,且壮起胆子问了几句话。

        等回到陶生居的时候,她人都是恍惚的。

        榻上,谢枝山还没醒。

        他睡姿很端正,眉眼也很安静,穿过雕栏的日色铺在脸上,像给他贴了两道金靥。

        看起来,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怎么办呢,干娘说了千万不能害怕,不能因噎废食,否则慢慢会成习惯,时日久了就更难办。

        帮他掖了掖被角,司滢盯着这张清白的脸,脑子里避火图上的人儿,渐渐与洞玄子上的文字合为一体。

        她捂住脸,盖下无声的哀鸣,并暗暗下了决心。

        当夜,谢枝山出去忙了会儿,回到房里已近深夜。

        那么黑的天,想做些什么都顺理成章,但许是司滢自荐枕席的笑容太生疏,又许是当男人的压根没那份心思,总之她才扒上他的肩,就被他带到怀里把头摁住,熄烛睡了。

        司滢挣扎两下,奈何腰被他的腿架住,难以动弹,遂无奈放弃。

        三日婚假迭眼便过,到第四日,谢枝山回了衙门上值。

        这期间司滢掰着手指头数,然而夫婿好似又变回那个无情无欲的谢菩萨,连她也被迫清心寡欲,同他纯洁地躺了好些天。

        这期间最多亲嘴,除了洞房那夜,俩人再没有实打实亲热过。

        马车上他说慢,那会儿她还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哪知道他一慢,就慢得人上火。

        司滢暗里着急,但始终没找着合适的机会,更没寻到奏效的法子。

        焦灼之中,就这么过了好几日。

        这天上午,齐湘和祝雪盼来了府里作客。

        正是秋风好时节,几人边逛园子边说笑,没多会儿,顺理成章提起祝雪盼的婚事。

        也不算新鲜事了,司滢跟齐湘都听过,与她正在议亲的郎君姓方,父母早亡,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

        “听说合过八字了?”齐湘问。

        “还没,但长公主昨日赏了钗。”祝雪盼绞着手说。

        家里长辈赏过钗,事情就差不离了。

        “相看这么久了,昨日才赏的钗……”齐湘想了想:“长公主是不是刚从青城山回来?”

        祝雪盼点点头:“青城山那边,长公主每年都去的。”

        几人走到水榭,挂了帘子下来歇脚。

        齐湘问:“是去看曾太妃和睿小王爷吧?长公主殿下真有一颗善心。”

        这话招来祝雪盼的笑:“什么小王爷?人家也十五六了。”

        齐湘尴尬地拍了拍脑门,再比了个半人的高度:“他和曾太妃离开燕京太久了,我印象里,他还是这么大点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

        司滢正给递着茶,闻言诧异了下:“是不爱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那会儿都偷偷喊他哑巴皇子,听人讲话也慢半拍,性情孤僻,特不爱搭理人。”齐湘接过茶盏子,又去问祝雪盼:“听说他出家了?”

        祝雪盼说没有:“跟曾太妃一样,带发修行。”大小也是个王爷,怎么会允许出家。

        又叹说:“曾太妃也挺可怜的,当年胎坐得不稳,躺了半年才生下皇子,哪知是个哑的。我记得我祖母提过,说那会儿曾太妃和太后走得近,妃嫔里头数她二人关系好,因为这个,睿王爷和谢大人还伙着一道玩过。”

        按那位睿王爷的年纪,司滢略算了算,跟她夫婿差出好几岁。要说一道玩过,除非是怪人都喜欢和怪人作伴了。

        再上了些点心,齐湘揭盖喝了口茶,咦一声:“这茶怎么有股荔枝味儿?”

        司滢指了指骨碟里的果子:“拿荔枝皮烘的,还合口味么?”

        祝雪盼手快,已经尝了两口,直说香沁,回甘也足:“谢大人可算捡着了,娶了位贤妻,连茶都能烘出果香味儿来。”

        司滢笑了笑:“他不爱喝这个。”

        任上事忙,还是浓茶提神。

        水榭风景好,视野也佳,左右是碧波,前后又是曲折的廊道,有种蜿蜒的美感。

        几人坐着言笑阵阵,过一会儿,谈及已降位为贵人的庞氏来。

        算算日子,这位也快解禁了。

        “以前那么张扬的性子,栽了这一回,也不知出来后会不会收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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