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2 / 2)
好吧,这局你赢了。
阿崇笑着垂下眸,去看自己的手。
这也是第一次,阿崇发现自己不想直视宁宇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对方太坦诚?也许。唐突的傲慢被按了回去,阿崇觉得,因为面前这个简单的人,简单的想法,自己也在随之简单化。
宁宇装作模样地整理自己的包。想了想,说:“我突然想到,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在这里聊过的一本书?”
记得,叫《刀锋》。刀锋,你有没有想过这本书为什么叫刀锋。刀锋劈开生活的本来面目,刀锋不好,会把人划伤。我们不要那么锐利,我们柔软点。
阿崇摇头:“不记得了。”
“当时我说我没看完,但后来回去时候,我在飞机上看完了那本书。”服务生把饮品端上来,宁宇说了声谢谢,“你想知道结局吗?”
我知道结局,后来我找来看过。但阿崇还是说:“你说说看。”
“结局……我觉得那不像结局,更像个开始。”宁宇说,“主角放弃了婚约,选择四处游历……最后他回到家乡,成了一名出租车司机。”
他大概也发现自己叙述能力不好。皱了下眉,“就是……我觉得我现在能够理解主角了,某种意义上的吧。虽然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但我觉得他是个很勇敢的人。”
所以呢,你在说我不勇敢吗。阿崇喝了口咖啡,“所以你想说的是?”
“我想说……其实只是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宁宇顿了下,“如果你想回去,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你要是怕冷,我们就找一个……不那么冷的城市住,我赚钱养你啊。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会陪你。”
宁宇真是不太适合说这种话,好恶心。阿崇放下咖啡杯,问:“突然好奇,当初来找我……你怎么想的?”
店里放的音乐有点吵,阿崇莫名觉得有些烦躁。人为什么会因为温情而觉得烦躁?奇怪。
“怎么想的?”宁宇思索了下,慢慢说,“想着……来找你,你不理我怎么办,你理我怎么办,你喜欢我,怎么办,你不喜欢我,又怎么办。”
想得怪多。阿崇笑了,“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宁宇看过来,对自己笑。
他说:“办法好像只有一个,就是赖着不走……我比较固执。”
看出来了。
说完宁宇摸了颗糖放到桌上,曲起指头弹过来。阿崇及时按住那颗糖不让它滑走,是一颗草莓硬糖,他拿在手里玩,没有吃。
他们聊天聊得散漫。没有固定的话题,似乎就是普通闲聊。
很热。
邻座一堆男女讲话声音有点大,中国人,粤语。
他们听了会儿,宁宇突然酸溜溜来了句:“你中文我听着总有点粤语口音,是跟那个广东人学的吗。”
啧,什么醋都要吃。
“可能因为以前喜欢看港片?我觉得还好吧,我跟三姐说中文是有点口音,你以后多教教我不就行了。”阿崇笑他,“度蜜月怎么可以跟你老公吃飞醋,你晚上要被打屁股。”
宁宇梗着脖子,“教你可以,但要交学费。”
阿崇哦一声,“多少钱啊?”
“钱就算了,拿别的换。明天……”宁宇瞅他一眼,眼神闪躲,“……就我今晚不用丢硬币。”
估计你也想不出别的了。阿崇笑了,“可以啊,那你要好好教我。”
宁宇立刻乘胜追击:“……再加一个后天也不用。”
“好会得寸进尺。”阿崇瞥他一眼,“适可而止,人不要太贪心,宁男朋友。我能对你确切承诺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不会娶菊仙。”
宁宇脸红了下。那以后阿崇一直拿菊仙打趣他,他也很无语,只怪自己当初讲了句傻话。
不好意思了会儿,宁宇才说:“不仅是菊仙,别人也不行。”
说完他一直藏在桌子下的手突然放了上来,然后,递出了一朵纸花。
哦?阿崇挑眉。
“再加一朵花,后天也不用丢硬币好不好?”宁宇可能是想模仿阿崇的语气和动作,“帅哥发下善心,收下我的花,可怜可怜我啊。”
老天啊,他傻乎乎的。阿崇笑着把那朵纸花接过来,“哟,不仅偷学我的魔术,还偷学我折纸花?”没点新意。
好像回到了那天。是一样炎热的午后,同一个咖啡店,一样的座位,同样的演员,不同的剧本和台词。似乎是回到原点,但又像个新的开始。
宁宇没有告诉阿崇,那朵阿崇随意折给自己的花他还好好留着,夹在那本《刀锋》里。纸玫瑰夹在刀锋里,夹在宁宇重新读起的那一页。
他问:“足够取悦这位先生吗?”
阿崇笑,摇头,“不够。”
永远不够。
宁宇挑了挑眉,佯装失落,“这位先生好难搞。”
还行吧,要的不多也不少,只要刚好。
但我想让这段关系永远只有一天的保质期,这样,这个游戏才能玩下去。定量控制产出,保证长期收益,你我都稳赚不赔。
而我要游戏的主动权。
阿崇想了下,对宁宇眨眨眼,说:“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以前好像很红……有句歌词是,爱情三十六计,要随时保持魅力,才能得分不被判出局。哇,我好喜欢这首歌,你好好学习一下歌词的精神,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难搞了。”
宁宇被这古早的‘爱情三十六计’六个字雷得不轻,“……您还挺爱听歌。”
也不爱听。没办法啊,我待在中国的时候就听这些。还有什么……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当年这些流行歌,X之郎,女主角叫小燕子的电视剧,这些是我记忆里和故乡为数不多的联系。
宁宇笑着。他说:“帅哥收了我的花,以后都只能收我的花。你想回云南吗?你的家乡产鲜花,我们可以去看花海。”
想啊,我想。
我喜欢说中文,我想回去,我在中国没有根了,所以看你亲切,所以听你读书亲切,所以你说陪我回去的时候,我居然觉得你不像我生命里的陌生人,你好亲切。像你说的,在这一刻,我因为曼谷的风,因为你递过来的笑和糖果,因为你小心温暖的语气,我愿意去相信,在这一秒,感情可以长久。
阿崇笑了笑,答:“再说吧,你还要上学。”
宁宇撇嘴,但话说得很温和:“学不可能上一辈子。我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下。”
我也说真的。就像我愿意相信,我们一开始在这里开始,以后也能从这里开始,你永远亲切。反正这一秒,我很喜欢你。
一秒过去了。
还是有点喜欢你。
阿崇喝光咖啡。他换上自然的笑,刚要说话,但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别的。
气氛在那瞬间完全变化。天气好热,顷刻间阿崇感觉到身体里涌出浓烈的烦躁来。
他压住那阵窜出来的烦,静静地看过去。
是左前方的三个桌。一个小女孩儿,黑黄皮肤,很瘦小,神色有些慌张,拿着几个花环在兜售。
阿崇眯起眼睛看她的神态动作,脸沉了下来。
宁宇正在跟阿崇说晚饭后的计划,叫了几声,见没反应,抬头看了看阿崇,也随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其实那是个很短的间隙。宁宇看几眼阿崇,又看几眼那个小女孩。
他们一同看到,那个神色慌张又害怕的小女孩,手慢慢伸向了一个女士皮包。
宁宇眉也皱了起来,但阿崇不说话,只是打量着,不发一言。他有些不明白,凑过去想问,但阿崇朝他压了压手。
宁宇噤声了。因为紧张,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像是放慢无数倍的一个镜头——
他看到那个邻座有一个男人转了下头,那个男人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动作,那男人皱起眉,身子倾过去,表情变化,手伸了过去,嘴巴张开——
但还没等那男人开口,阿崇就高声喊了一句:“——有小偷!”
电光火石间,那小女孩浑身一抖,把手上花环丢下,拔腿就跑。她明显熟悉地方,是朝小路跑的。
宁宇浑身一震。
一种直觉莫名其妙地击中了他。阿崇那一声是在提醒谁?提醒皮包的主人,还是提醒那个小女孩?在那瞬间里,宁宇的直觉告诉自己,是后者。
阿崇拉开椅子,在众人还在呆愣的时候,他朝那个小女孩跑掉的方向,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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