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下午日头高照,草原上没有任何可以遮阴的地方,贺时渡带着檀檀驾马一个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把马停在一个高坡上,草坡下,是一个人烟稀少的部落,整个部落不到十来顶帐篷,围着一圈羊。
檀檀的脸被晒得通红,衣服里全是汗水,她委屈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部落同其它的部落有很大的不同——这里只有女人。
檀檀看着在羊圈前劳作的雁北妇人们,深深地不解,“这是何处?”
“你不是要找绒花么?”他拽着檀檀的手,从草坡跑下去,来到部落最东边的一户人家。
一个女人正在帐篷里缝补衣服,檀檀先是看到她的背影,她的头发像一段被捆起来的枯草,长长的辫子垂在地上,发梢滚在土里。
女人感觉到有人来,转过身,看到他们却像见了鬼一样,抱紧手里的衣服向后瑟缩去。
贺时渡垂下眼皮,转头出去,那女人见男人走了,才恢复正常,露出一口腐烂的牙齿,微笑地问檀檀:“姑娘来寻人还是借水啊。”
“我我我走错路了,对不起。”檀檀跑出帐子。
贺时渡站站在羊圈旁,负手而立,指间绕着一根枯草。他今日穿着黑色的骑服,腰间别着的那把银色匕首,在日照下反着强劲的光芒。
那光芒正如他这人一般,不论是在邺城还是雁北,在南池还是草原,都十分刺目,让人不敢直视。
檀檀跑过去:“她是谁?”
贺时渡折断手中枯草,冷淡道:“绒花。”
檀檀想起刚刚绒花看到他那惊恐的样子,挠挠头,“她她好像怕你。”
“她不是怕我,她怕男人。”他转过身低头面向檀檀,眼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当年秦国前往燕国传法的百余僧人死于途中,燕人一口咬定是我外祖所为,为了两国太平,秦国皇帝下令诛雁北一族。我外祖以死明志,你们燕国人仍不善罢甘休,向雁北索要了三千妇女,扒光她们的衣服,用铁链把锁在羊圈里,供你们那些病态的燕国男人赏玩。看着母族女人受难,我母亲抑郁而终,你口口声声要杀我,因为我借赵国之手,灭了你们燕国,但你们燕国真是无辜的么?”
“我”她陷入茫然。
她不知道。
在她视角之下,只看得到燕国人因战争流亡,居无定所,燕国皇室受人折辱,而她像个物件一般被关在南池里,背着亡国奴的名和南池小娼妇的蔑称。
“铿”一声,贺时渡拔出匕首,用寒光四射的匕刃抬起她的下巴,“你当庆幸,折辱你的人是我。”
他其实与他人一样,把她当个小孩子不,她就是个小孩子。
她懂什么国仇家恨,懂什么血海深仇?
他用刀背轻轻划划过她皎洁的脸庞。
檀檀怕他的剑划破自己的脸,怕破相她知道这一生做了燕国公主,注定不会有很好的下场,可她不想破相,她爱美,也爱自己,她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都在抖动。
“不是,不是。”她牙齿打着颤,反驳,“下令诛杀雁北的是要息事宁人的秦国皇帝,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燕国人的错,我们燕国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我们燕国人的小孩子也需要爹娘照顾的”
她尽管弱小,可是要维护比她更弱小的燕国尊严。
“没有证据?”他挑眉,“你知道,踏燕的名字,从何而来么”
踏燕——
势要踏破燕人疆土,饮燕人血,吃燕人肉。
他手腕一转,刀尖向下,从她领子里划入,尖锐的剑刃在她颤动的胸脯上一下下轻戳。
“你父皇害我母亲被灭族,你母后杀我父亲,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我,你说,我待你是否已经足够慈悲了?”
拿匕首一点点向下,割开她的领子,烈阳下,少女的胸脯白的耀眼。
他稍稍用力,那刀尖就要朝她胸膛刺进去。
匕刃坚、肌肤柔,只要他的手再多用一寸劲,就会涌出绮丽鲜血。
这一刻,檀檀感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恨!
他是真的恨她,证据确凿的恨,饮她血食她肉的恨
她转头要逃,逃离这瞎了眼的老天。
这不该背负着这些恨,她只是檀檀,她做过最坏的事,不过是把小金鱼喂到撑死,她从没做过恶,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何要她背负这些?
贺时度将她一把扯到旁边空无一人的帐篷里,将她推倒在羊毛毯上,檀檀奋争起身,可这次,她没有逃出去。
她抵在一个木柜前,深深地呼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贺时渡。
她的姿态、眼神,像极昨夜他在树林里遇到的那头离群小狼。
弱小和强大,原来可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当日我上千江寺,你赠我一把匕首,应是想拿它杀我。”贺时渡将那把匕首扔在她脚下,“这是我还赠的礼物,我等着你拿它来杀我。”
他直接从帐篷里走出去,檀檀拢起自己的衣领,蹲下来,捡起那把匕首。
这把匕首,比她送他那一把精致了太多。手柄的地方,有浮雕的雁北巫文。
她捡起匕首,转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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