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让我靠一会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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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半拍地,池念这才开始消化着奚山的意思——他可以认识奚山的朋友,是吗?而且齐星不是随便的哪个谁,是奚山学生时代就认识的最好最好的朋友之一,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异性密友。

        对啊,操,齐星好像是女的!

        完蛋了,他好像再次开始对不认识的人无差别放送全部敌意。

        ……又醋了。

        好在奚山感觉不到,池念咽下凉糕若无其事地答应:“好啊,下次一起吃饭。”然后不露声色,岔开话题,“你懂怎么挑画材吗?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买完了。”奚山脊背靠在墙上。

        “啊?”

        这么万能的吗?

        奚山看出池念的疑问,用手在半空画一个圈:“以前在这边学过画画,黄桷坪。”

        “不会你也是我们苦难艺考生吧?”

        “我不是。”奚山随意地打量着画室前厅的布置,神态自然地说,“小时候那种兴趣班,知道么?我爸和美院的一个老师认识,就把我送去跟着他夫人学。素描什么的,学了好几年……不过后来不画了。”

        “啊?”

        “那时候我才……”奚山皱了一下眉,停顿思考,“小学毕业?”

        池念吃完凉糕,迅速收拾着残局随口道:“学那么早,放弃可惜了啊奚哥,说不定坚持下去,你就成中国书画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呢。”

        “吹过头了!”奚山失笑,敲了把池念的背。

        “哎哟——”他半真半假地叫,低头把塑料小碗扔进垃圾桶,正要回头,背后,奚山按住他的肩膀。

        因为肢体触碰池念立刻全身都绷直了,而这一次,奚山与在SkyBar抱住他肩膀推着往前走时,情绪明显不一样——那时欢欣雀跃,都被重逢的快乐淹没,而现在,奚山抓他的力度大,指尖却在发抖。

        池念的喉咙也跟着颤动,轻声问:“怎么了?”

        奚山不语,将额头轻轻抵在池念的肩膀。

        他的背佝偻出一道弯曲的线条,像某条江河拐弯,又像山峰崩塌。两条手臂无助地垂在身侧,奚山闭起眼,沉默着,从池念那儿汲取温度。

        他感觉到池念很紧张,浑身都僵硬,但他没空也没心情暂时安抚。

        池念犹豫地开口:“你……”

        “别问,也别说话。”奚山沙哑地说,“让我靠一会儿。”

        池念嘴唇嗫嚅,半晌,他迟疑地拉住了奚山的指尖,把四根指头的第一个关节都包在了掌心里。

        窗外,黑沉沉的天幕被一道闪电轰然撕裂,大雨倾盆。

        通向教室那扇门虚虚地打开一条缝,人影闪过,接着又合拢了。

        第二声雷点轰鸣过后,雨势时强时弱,天却开始蒙蒙亮起来。香樟树的叶片在风中剧烈颤抖,入秋的寒意灌进阳台,冻得池念一哆嗦。

        他朦胧地懂了:奚山刚从陵园回来,而这时候的人通常都很脆弱。卓霈安和她爷爷感情很深,老人因为心脏衰竭去世后一连许多年里,卓霈安每次去祭拜完总魂不守舍,要坐在那儿缓好一会儿才行。

        奚山是见到逝去的朋友,难免想起以前,又因为意外让人难以接受,所以才……特别难过吧。

        池念什么也没说,握住他。

        初秋的雨不如盛夏来去轰烈,最初声势浩大,很快,铺天盖地的雨水就后劲不足,变得淅淅沥沥,连线珠子一样滚落在街边,淌过发亮的柏油路。

        他感觉好多了,依靠的池念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淡淡的,可能是某种洗衣粉。没有被看见他的狼狈,奚山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从池念的掌心抽出手指,收起一身失魂落魄,重新躲进那层矜持的外壳里:

        “我没事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奚山置若罔闻地拉出藤椅坐下:“不去哪儿,就等你下班。最近发现万象城那边有家墨西哥菜还不错,带你去吃。”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了,池念有心挂念,又觉得没开口的必要。

        “不过……”奚山欲言又止,取了手腕上一根皮筋,三两下把过长的头发扎成一个低低的半丸子头,“刚才不好意思,说谎了。”

        “什么?”池念犯蒙。

        “比如……”奚山语意模糊,“比如我其实是,想和你吃饭才买凉糕的。”

        是想见你,所以买了凉糕;想多待一会儿,就找出吃饭当借口。因为知道池念不拒绝,奚山往前迈了一小步。

        离悬崖远一点,不让自己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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