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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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暮色四合。

        郑玉衡目送何统制的人马走出离州城时,  身边除了张见清以外,还有一个老熟人——得益于此人的记性太好。

        那便是耿哲麾下的这位蒋都统蒋雄。

        蒋都统拉着郑玉衡两人走下城墙,  一派放松地坐在大帐之内,  起炉烤肉,将羊肉撕成一条一条,串在尖锐的铁签子上,  放在炉子上烤熟。

        “从来的时候就光看你皱着眉了。”蒋雄道,  “哪知道在这个地方,居然还能遇见你啊,  小郑大人。”

        张见清探头:“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的老熟人,  跟将军都是老熟人。”蒋雄提着一壶烧酒,“说实在的,光让那个统制自己出去,不配个督运粮官在旁边,  这戏演得不真。”

        张见清还没问清楚“老熟人”的事儿呢,就听见后一句,  忙道:“什么戏?”

        蒋雄只哈哈大笑,削了肉给他,摇头不答,  转而问郑玉衡:“小郑大人可知晓?”

        郑玉衡仍然是思考的神情,  他轻轻地道:“这离州城,恐怕只剩下蒋都统手下的一万人了吧。”

        蒋雄面带微笑,  道:“言重了。”

        “言不言重,不好说。”郑玉衡道。

        “是不好说。”蒋雄喝了口酒,  冲着城门骂起来,  “他娘的,  这白眼狼养得李宗光!自己到不了,  把阎荣欢也陷在路上搅散了,要不是我留守,非得拿刀把他膀子卸了,牵条狗链拖回来不可。”

        郑玉衡在心底粗略一计算,这在明面上就是近乎两万人的损失,溃兵虽然可以重整,但毕竟士气不同,除了离州城的蒋雄和正在奉命汇合的御营中军之外,恐怕耿哲的亲军、众将领所率的六七万人,此刻就在补给线上,等着瓮中捉鳖。

        至于这瓮结不结实,那要看地形和春汛,能否追过大寒江。

        至于这鳖蠢不蠢,就要看何统制这条饵够不够香了。

        所谓战争,很多时候打得就是一个信息差。譬如李宗光叛变、通贼向幽北阻塞路途,这就是北肃知晓大殷的布置、而大殷不知北肃的布置,因此阎荣欢部大败,这就是信息差距。

        但这一次,耿哲在救援不及的两个时辰内所做的陷阱,又变成了阿力台不清楚他的布置。这位六太子是怎样用兵、如何用兵的,就看他是否会头脑发热,直接进行将离州城变成孤城的这一项办法——斩断最主要的补给线。

        如果阿力台足够谨慎、冷静,未必就会直接截断粮道、抢夺大寒江南至洪天关的控制权,那么阎荣欢的这场大败,也就失去了意义。

        在这场博弈当中,郑玉衡身份虽轻,却是将所有信息尽收眼底的人,所以才能将局势盘个大概。而耿哲将他留在帐中旁听,其实就是为了告诉郑玉衡:“太过危险,不许去。”

        他思考的内容也是如此——这场戏没有他和张见清,没有督运粮官,钩直饵咸,做戏不真,阿力台会咬吗?

        李宗光可是知道他们两人存在的,要是有他提供情报,阿力台难道不会洞察吗?

        炉火哔剥,炸出零星的火花。

        蒋雄烧热了酒,递给郑玉衡,又将烤好的羊肉拿小刀割给他。

        郑玉衡吃了几口,忽而将烧酒饮下,温热酒液随着辛辣从喉咙一气烧到胃里。他声音哑了哑,说:“蒋都统,他特意把你留下,是不是还有一层意思?”

        蒋雄问:“什么意思?”

        “让你看着我。”他道。“因为你认出我来了。”

        蒋都统只是摇头,却不答,转而赞道:“小郑大人好酒量。”

        郑玉衡道:“蒋都统,要是阎副都统这么没有回报地败了,咱们主帅——耿大将军,是不是要受百官弹劾、有临阵换将之危?”

        蒋雄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沉默地看着他。

        “酒是好酒,”郑玉衡又道,“酒壮怂人胆。都统方才如此暗示在下,难道不是要我多喝一些么?”

        一旁吃了半天的张见清放下手,一会儿看看郑玉衡、一会儿又看看蒋都统,心道,什么暗示,蒋都统方才说了什么吗?这又是打什么哑谜?

        ……

        在这个战场上,让人不明白的谜题有太多了。

        正因这些谜题,坐镇百望关的徐尚书、以及远在千里的京都内,都在为这混乱的军情和粮草调度焦头烂额。

        在小皇帝闹心得快要撞墙时,各军暗报也重新汇集进京,跟军情同时抵达。

        郑玉衡的信纸仍是先到了太后手里。

        董灵鹫将朝野上下关乎北伐的热议压制下来,为前线保住朝廷舆论暂且安稳,还不至于有后顾之忧。在她的冷峻镇压之下,嚷嚷着“如此大败、应受死无疑”等等言论的官吏,都被许祥收入内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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