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向学(1 / 2)
“哗啦啦——”
雨水倾盖而下, 劈里啪啦如倒豆。
屋里却很静谧,明辉清白,灯影憧憧。
小猫儿坐在桌边, 低着小脑袋,用木箸扒着一条酥炸小黄鱼, 小口张了几回, 尖尖的小牙触上黄鱼的鱼身, 迟疑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咬下去。
半晌,她放下木箸,支起小下巴,眸光十分落寞,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吃。”
少年人坐在她边上, 看着小猫儿忧愁的小模样, 眉眼微弯, 冷白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耳尖,他轻笑:“往往,你已折腾它一刻钟了。”
秦往往不开心,懒洋洋的,又往她的漂亮哥哥身上倒, 整个人都倚着江鹤声,被清清冷冷的松香拢住了,小猫儿昂了一声,拧着小眉头, 轻轻嘟囔:“不好看呀。”
小猫儿又扒扒那条鱼, 轻轻哼了一声, 娇声娇气的:“它生得很不好看呀, 漂亮哥哥,我不想吃它。”
“往往。”
江鹤声无奈,纵然曾是金尊玉贵的东宫太子,也头一回见这么娇气的小孩儿。
然而,这小孩儿是他捧在手心的小小姑娘,少年人着实对她没法子。
“你瞧呀。”
小猫儿是一只十分有鉴赏水平的小猫儿,她将银盘端起来,放在她的漂亮哥哥身边,很认真,拿木箸捣捣炸得金黄的鱼头,仰起小脑袋瞧江鹤声,带了点小小的不满:“漂亮哥哥,它的嘴张得那么大,它要吃了我吧。”
“往往。”
江鹤声哑然半晌,把小姑娘手里的银盘接过,轻声斥:“娇气至此。”
声音却十分温和。
“胡说。”
小猫儿却不愿意了,小脑袋枕着江鹤声的胳膊,小指轻勾少年人乌黑的长发,她软乎乎强调:“我是有很正当的缘由的呀。”
秦往往说什么话似乎总能找到道理,仿佛全天下的典章律令都是她一个人定下的。
江鹤声将她手里的银盘接过来,轻轻搁在桌案上,温声教训小猫儿:“乖一些,好好吃饭。”
这小混账又开始哼唧。
修长冷白的指节搭在木箸上,江鹤声垂首,夹起那条可怜的小黄鱼,轻轻咬了一口。
下一瞬。
“吧嗒——”
木箸掉落发出清脆的响音。
少年人难得有些无措,他怔忪半晌,愣愣看着忽然仰起头、咬住鱼尾巴的小猫儿,瑰丽清透的眸子里带了点错愕。
两人贴得很近,小姑娘卷翘的长睫触上少年人冷白的侧脸,痒痒的,一颤一颤,又绵绵密密,恰似窗牖外飘散的雨丝。
从云端,落到人间来。
温温软软的呼吸声,带着小猫儿身上浅浅的山茶花香。
这小无赖咬了鱼尾巴还尤觉不够,轻轻咽了半条小鱼,眉眼弯弯,眸光又晶亮晶亮的,她似乎很好奇,歪了歪小脑袋,对上少年人殷红的唇瓣,轻轻啄了啄,啄完就跑,丝毫不犹豫。
“我出去玩儿啦,漂亮哥哥。”
酥酥软软的声音落在风里。
小无赖似乎也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蹿得飞快。
小姑娘的唇软绵绵的,又有些甜甜的滋味,像月光下盛放的山茶,带着清透晶莹的露水。
清光摇曳。
少年人长睫轻颤,好似有一片羽毛,慢慢飘落到心尖儿上。
他恍惚了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唤:“来人。”
“主子。”
天三走进来,对着少年人俯身行礼,微抬眼,却见少年人眸光晦暗,眼尾带了点殷红,他正垂眸,冷白指尖轻拈。
天三心头一颤。
他正想着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主子,阴曹地府或许又得添些新面孔。
却听见红衣少年轻缓的话:“去看好往往,别让她在雨里跑。”
“……”
天三:就这?
用了晚膳,天色尚且灰白。
雨还未停,哗啦啦下着,池水泛起一层层涟漪。
树枝上青叶晃荡,被急促的雨打得七零八落,悉数飘入池水里,惊起几尾殷红的锦鲤。
秦小猫儿做了坏事,很心虚,在廊下晃荡了许久,她轻轻摸摸自己的唇角,悄悄开心。
她明白了,漂亮哥哥的唇是甜的,还很软,像清甜的绵白糖,她想再去咬一口,可是这样很不好,何其放浪。
她得做个矜持的好孩子呀。
秦小猫儿轻轻叹了口气,又开始数自己及笄的年岁以及漂亮哥哥加冠的年岁,但是她的算学很不好,数也数不清,瞧见池子里的锦鲤,注意力很快便被吸引走,索性晃晃小脑袋,把这些都抛出去。
罢了,她改日再问漂亮哥哥吧,或者问阿兄也行。
秦晚妆很快把这些抛之脑后。
这会儿,小猫儿正仔仔细细端详着池子里的游鱼,拿树枝戳戳,眉眼弯弯,小声嘱托,嗓音软乎乎的:“你们生得很漂亮呢,你们要快快长大呀。”
语气十分温和,却不知安了什么心。
她仰头,望望庭院的雨,突然想起先前同漂亮哥哥说的话,她先前告诉漂亮哥哥,她来玩儿一玩儿就回去找阿兄。
可是她还没玩儿够呢。
若是见了阿兄,阿兄定然要罚她了。
秦晚妆又支起小下巴,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
她扔了树枝,站起来,低下小脑袋,拍拍自己衣裳上的褶皱,又自个儿跑去净了手,把自己打理成了一只绒绒白白的漂亮小猫儿。
漂亮小猫儿扭了扭小脑袋,对着天三道:“天三,我走啦,你记得同漂亮哥哥说一声嗷。”
她还是决定回去找阿兄,省得漂亮哥哥再说她不乖,也省得阿兄因为找不着她而担心。
嗨呀。
上哪儿再找个像秦往往那么乖巧的小姑娘呀。
她在心里夸了夸自己,弯腰拿起横陈在廊下的素白伞,撑开,想要往庭院里走。
“往往。”
温温凉凉的声音。
小猫儿停住,循着声音,去找她的漂亮哥哥。
只见少年人立于廊檐下,同往常没什么不同,似乎方才的事对他并没什么影响。红衣垂曳,他低头瞧着自个儿,眉眼轻弯,温温柔柔的,眸光清浅绮丽,像雪山之上流淌的清辉碎影。
饶是秦小猫儿已经瞧过漂亮哥哥许多回,但每每对上漂亮哥哥的眸子,也仍旧会被迷得晕晕乎乎。
更何况现在,小登徒子的心虚还没散尽。
她有些慌乱,连忙把素白伞举起来,挡住自己的小脑袋,耳尖悄悄红了,小猫儿磕磕巴巴的:“漂亮哥哥,我、我要走啦,你不要想我。”
江鹤声看着她,失笑。
素白纸伞将小猫儿遮了大半,衬得她愈发娇小,好像轻轻一捏,就能将这只小糯米糕捏出来一样。
但若真的把这软绵绵的小糯米糕捏出来了,捧在手心里,揉一揉,搓一搓,这小家伙儿没准儿又要哼唧许久,甫而再喋喋不休说些奇奇怪怪的道理。
江鹤声久未出声,小猫儿按捺不住,悄悄从伞后探出个小脑袋,乍然又对上少年人清透漂亮的眸子,连忙缩回去。
“往往。”
少年人无奈,走到小猫儿身边,声线清和:“雨这么大,往往要到何处去。”
“我回去找阿兄呀。”绵绵软软的声音。
秦小猫儿有话要说,她不允许自己的乖巧行为被漂亮哥哥忽视。
素白伞磕了磕地面,她自个儿却躲在伞后不出来,声音轻轻的,同她的漂亮哥哥解释:“我先前说了呀,我只是来玩儿一玩儿,就回去找阿兄呢。”
我可乖啦,漂亮哥哥。
语气里还带了些小得意。
似乎有只软乎乎的漂亮小猫儿,端坐高台之上,抬起小下巴,颇有些骄矜,短短的小尾巴却不停地晃,眸光湿漉漉的,正等着人来夸夸她。
江鹤声自然顺着小姑娘。
“原来如此。”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柔和得不成样子,温凉指尖穿过秦晚妆的长发,少年人半跪下来,轻轻给骄矜的小猫儿顺毛,笑道:“好孩子。”
秦小猫儿实在很好哄,只一句好孩子,她就想跑出去绕着漂亮哥哥转圈儿。
但是骄傲的小猫儿克制住了,她决定做个矜持的小姑娘,她躲在伞后,耳尖一抖一抖的,悄悄开心。
淅淅沥沥的雨丝间,杂着少年人清和平缓的声音。
“我已着人传禀长公子,往往且等一等,待雨停了,我送往往回去。”他趁着小猫儿正晕乎,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低着头,轻声哄着,“好不好。”
好呀好呀。
秦往往听着漂亮哥哥的话,想也不想,重重点了点小脑袋。
半晌,她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
可恶哇,她又是不矜持的小姑娘了。
秦往往倚在漂亮哥哥怀里,在心里轻轻唾弃自己,面上却矜贵,扬起小下巴,声音小小的:“我原先想着要回去找阿兄哒,我很乖哒,漂亮哥哥。”
红衣少年颔首:“往往自然是乖巧的。”
小猫儿耳尖又泛起红,她仰起小脑袋,眸子水盈盈的,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那、那漂亮哥哥想让我留下来吗?”
“自然。”
清清浅浅的松香,伴着少年人温雅的声线。
江鹤声笑笑,修长冷白的指尖搭上小猫儿软乎乎的小脸儿,他动作轻缓,慢慢把小猫儿脸上的雨丝拂尽了。
干干净净的眸子深处,压了些浅淡的晦暗,很快就被他掩住了。
少年人再低头,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纯粹目光,眉眼轻弯,指节微微泛白,他静默了会儿,轻轻咬字:“我……我自然想让往往多留一会儿。”
“那我就再陪一陪漂亮哥哥吧。”小猫儿脱口而出,语气轻快,顺坡就下,她很开心,十分开心,伞早已被她撂到不知何处去了。
这回不是她不矜持,是漂亮哥哥想让她陪哒。
漂亮哥哥年纪也很小,尚且是个孩子,她陪一陪又有什么要紧。
她张开双手,仰头瞧着身着红衣的漂亮少年,声音绵绵软软:“漂亮哥哥,走路可累啦。”
“嗯。”
江鹤声把小姑娘抱起来,慢慢走到屋子里,把小猫儿放在软榻上。
风雨正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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