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西园(1 / 2)
鹤声眉眼弯如新月,漂亮的桃花眼染了点甜甜的春色,像个不谙世事的稚子。
——如果这个稚子没有拈着带血的花枝四处闲逛的话。
刀疤男人半跪在地上,细长的刀插入泥地,闪着清透的寒光,有血顺着刀柄滴下来,男人右手紧握,青筋凸起。
鹤声俯身细细端详他,赞道:“好刀。”
桃枝轻轻搭上刀身,随后是一只修长漂亮的手,鹤声指尖轻拈。
“咔哒——”
刀断落两截,溅起肮脏的泥水。
那把刀寒光泠泠,边角染了点淡淡的殷红,刀柄裹着黑布,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大抵是收割了太多性命,因而杀气显得格外浓。
鹤声直起身,不咸不淡地看着断刀。
多漂亮。
可惜太脏了。
这么脏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青州。
鹤声有些厌烦,敛起眉间的郁色,指尖闲闲搭在花枝上。
桃花与青州才相称。
“你不是死了吗!”
江镇业脸色苍白,双手剧烈颤抖,心中大骇。
啧,聒噪。
鹤声停住脚步,漫不经心地把地上的江曲荆往旁边踢了踢,抬眸:“孤身体康健,活得很好,倒是皇叔——”
他顿了顿,笑得善良:“面带死相,大抵不长命。”
“来人!”江镇业大怒高呼。
四下寂静,只有风声。
鹤声轻讽地笑笑,慢悠悠在院子里晃荡,凉凉睨了那主仆二人一眼。
福生脸色惨败,瘫倒在地,大喊:“没听见王爷的话吗?来人啊!快来人!”
“……”
鹤声随手把花枝扔到假山上,接过小厮手里的伞,走到江镇业身边轻轻斜了斜,站在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着江镇业愤怒的眼神又笑,把伞递给江镇业。
看着江镇业恨不得把他吃了的表情。
鹤声道:“皇叔想谋害储君吗?”
江镇业双目似有火烧,但还是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多虑了……”
鹤声又笑:“是了。”
语气温温柔柔,像个十分体贴长辈的好子侄:“近日风大雨大,皇叔当心受凉。”
“稻玉姐姐。”秦晚妆坐在榻上,神色严肃,小手贴上稻玉的侧脸,轻轻蹭了蹭,“我当真定亲了吗?”
她今晨路过小厨房时,偶然听见有人在说她定亲的事,小姑娘气呼呼跑回来,生了一上午的气。
小姑娘生气的方式很古怪,在锦被里缩成一个小团团,谁叫都不出来,但若是没人叫她,她又在锦被里滚来滚去,变成一只左右乱晃的团团。
稻玉叫了她半晌,端了玉籽糕才把小猫儿引出来。
稻玉看着床上正襟危坐的小猫儿,颔首。
秦晚妆的小脸儿塌下来。
“同什么人定的亲?”
“何时定的?”
“我可曾见过?”
“我不同意——”
稻玉道:“小姐放心,那是位品行端方的郎君,生得又好,小姐会喜欢的。”
“才不会。”秦晚妆生气地站起来,站不稳又晃了晃,被稻玉扶住了,“我是要和漂亮哥哥成亲的,待我及笄,我要娶漂亮哥哥的,才不会喜欢什么品行端方的郎君呢。”
小姑娘觉得自己的品行受了严重的玷污,盯了稻玉许久,小嘴一瘪,气得掉眼泪,抽抽噎噎的。
气死啦。
她见不到漂亮哥哥就算了,阿兄还给她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们若是让我定亲,我就娶不了漂亮哥哥;我若是娶不了漂亮哥哥,我便是没法子给漂亮哥哥一个交代;我若是给不了漂亮哥哥交代,我便是天下第一的登徒子了。”
轻轻的笑声。
稻玉福礼:“先生。”
林岱岫走进来,捏捏小姑娘的脸:“小登徒子,不同你那漂亮哥哥待在一处,你便这样不高兴?”
秦晚妆张开小口又想咬他,林岱岫随手捡了块玉籽糕丢到这小犬嘴里,她嚼了嚼,又哼唧:“我日后自然要同漂亮哥哥在一处的,我可是顶顶有担当的好姑娘。”
“你们便为我定亲吧,定了我也不嫁。”小姑娘颇有志气,“到时候,我离家出走,我出去闯荡江湖,等我成了侠女,扬名天下,你们不要哭着认我回来,我才不同意。”
林岱岫不耻下问:“你若是成了侠女,便能和你那漂亮哥哥在一处了吗?”
“笨——”
小姑娘仰着小脸儿认真道:“我可以同漂亮哥哥私奔呀,我们一起去江湖,不就在一处了吗?”
林岱岫斜斜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姑娘竟有这样的远大的志向,倒是我狭隘了,这可实在是好法子。”
秦晚妆的记忆实在很短,先前还生气,现下听见林岱岫夸好就笑,笑得满目稚气,有些小骄傲地抬起下巴:“自、自然的。”
过了会儿,她大抵是觉得不妥当,悄悄凑到林岱岫耳边:“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同阿兄说。”
林岱岫无有不应:“自然自然。”
心里却盘算着待会儿就去找秦湫,同他说说家里这只小猫儿的宏大筹谋。
小姑娘嚼着玉籽糕,眸子清亮注视着院外的琉璃小树,心想,她可是绝顶聪明的好姑娘,才不会把所有事都告诉林哥哥呢,当侠女是日后的事,现下她必然要先吓退那个定亲的人,让他安安分分退亲才好。
林岱岫也瞧着她,拾起一块玉籽糕也嚼,甜得受不住了,皱着眉咽下去。
秦湫没有背弃家族前,亦是京师人人称道的少年郎君,青钱万选、满腹珠玑,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傻子妹妹。
秦家人的脑子当真全长到他们嫡公子身上了吗?
草木扶苏。
“那位公子住进西园了。”稻玉为秦晚妆理了理长发,提醒道。
东家为小姐订了亲后,对那位乐师便闭口不言,西桥只当东家是在招人入赘,婚书定下后,便按着招婿的礼,差人去把那乐师从锦屏楼接进来,当半个主子供着。
东家似乎根本懒得过问这些事,听到他的安排也只是冷冷应了声,只有先生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儿,半晌笑得花枝乱颤。
边笑边说:“西桥啊,你可真是普天之下头一人……”
西桥按规办事,也不晓得普哪门子的天,觉得十分古怪。
那乐师便在西园住了下来,不吵不闹的,没什么动静,似乎整日都在屋子里待着。
秦晚妆听稻玉提起那个坏人,并不高兴:“我才不理他呢。”
她是顶顶有担当的人,怎么会弃了漂亮哥哥去同旁人定亲。她为此甚至定了个相当严谨的筹划。
第一步,直接打击他。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除漂亮哥哥以外的人,让那个坏人知难而退。
但那坏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每日待在西园当缩头大王八,无论如何都不出来。
“我先前有喜欢的人了,这一厢你可同那坏人说过了?”秦晚妆很郁闷,秦晚妆不开心。
稻玉为她披了鹤氅:“说过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