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尽头(2 / 2)
她其实不大明白,贵妃娘娘为何要给她这个,她只是找不着太子哥哥,想去问问贵妃娘娘,可是贵妃娘娘什么都不说,只是给她这个发带。
小猫儿问贵妃:“什么意思呀。”
贵妃娘娘不说话,只是笑,在那双温温柔柔的漂亮眸子里,秦小猫儿看见了怜悯。
秦晚妆有些奇怪,她并没有什么可怜的地方呀,她只是想找太子哥哥而已。她有些冷,还很饿,想扑到太子哥哥怀里,让他喂自个儿酥酪吃。
行宫的门已经开了,宾客们都赶着回家,秦小猫儿却乖乖巧巧的,跪坐在院门口,抱着染了血的金丝发带,看见有人走过来,就仰起小脑袋,扯扯那人的袍摆,问:“你见过我的太子哥哥吗?”
所有人都摇头。
小猫儿眨眨眼睛,心里空落落的,她把发带扎在自己的长发上,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低下小脑袋,把衣裙上的褶皱都抚平了。
她想,可能是太子哥哥觉得她不乖,总是把自己弄得脏脏的,就生气了。
她可以乖的呀。
秦小猫儿开心地想,她带着她的小布包,蹦蹦跳跳往行宫外走。
她得去东宫瞧一瞧,说不定,太子哥哥已经回东宫啦。这难不倒她嘛,她这样聪明,能自己摸到东宫哒。
秦小猫儿找不着她的林哥哥,就自己走在漫天的风雪里,路上遇上个拉果蔬的板车,秦小猫儿就坐上去,从小布包里拿出银子,递给拉车的老头儿。
老头儿笑呵呵的:“小丫头,你想去哪儿。”
“我要去东宫呀。”
小猫儿乖乖巧巧回答。
老头儿心里一抖,也不说话了,拿着银子拉她进城,秦小猫儿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板车上,她想了想,声音软乎乎的,又问:“你见过我的太子哥哥吗?”
老头儿自然摇头。
东宫冷冷清清的,雪压枝头。
小猫儿躺在雪地里,抱着染血的发带,透过重重斜斜的树枝,望天上洋洋洒洒的大雪。
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如往常一般,把自己摊成一张白白糯糯的糯米饼。
她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想等江鹤声来捡她。
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人来捡她回家,没有人轻声斥她不乖,没有人给她绞干头发,没有人喂她甜茶喝。
秦晚妆怔怔愣愣的,眨了眨眼睛,雪粒子落下来,落到软乎乎的小脸儿上,化成温凉的雪水。
小猫儿攥着发带,有些茫然。
她的太子哥哥好像不要她了。
大雪漫天。
忽而,轻轻的响音在雪地上响起,秦小猫儿眼睛一亮,扭过小脑袋去瞧宫门,尾音绵长,声音软乎乎的:“太子哥哥。”
话音未落,小猫儿却怔住了。
她瞧见一个人,那人带了狐狸面具,身姿却依旧清雅如仙,他浑身沾满了血迹,淡淡注视着她,向来温温柔柔的眸光染上霜色,绛红色长衣曳地,宫道上火光冲天。
剑光一闪,他单手执剑轻轻往后一挥,一个玄甲卫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鲜血自脖颈处喷涌而出。
“林、林哥哥。”
秦晚妆脑海里一片空白,愣愣叫出声,倏尔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黎春十年腊月初七,太子失踪,同日,先太子旧部生宫变,意图谋反,圣人震怒。
京师的天近来都灰蒙蒙的。
玄甲卫受天子令,搜查全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时间,死伤者不可胜数,血染长街,人心惶惶。
林府,雪落瓦檐。
秦晚妆缩在软榻的角落,抱着那条漂漂亮亮的金丝发带,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幼猫儿一样,把自己卷成小小一团,垂着小脑袋,呜呜咽咽的。
苦涩的药汁沾上干涩的唇瓣。
秦晚妆眨了眨眼睛,自打她喝了药,记忆愈发混乱,神思也渐渐模糊,她觉得她很快就要忘记太子哥哥的模样了。
秦小猫儿有些害怕,抽抽嗒嗒的,止不住往旁边退,她看着门廊边,闲闲散散倚着的青年人,哀求:“林哥哥,我要忘记太子哥哥了,我要忘记他了,我不想喝药,不要让我喝药……”
林岱岫微微抬眼,对小猫儿笑,嗓音如往常一般温柔,他道:“乖阿桥,忘记有什么不好。”
他斯斯文文站在门口,身后是漫天的飘雪,青年人身上似乎带了些旷久的萧索。
半晌,他叹了口气,又道:“好孩子,睡一觉吧,等你睡醒起来,便不会再难过了。”
温温雅雅的声音落在耳边,秦小猫儿已经听不大清了,她的意识一点一点昏沉下去,在沉睡之前,她又望见院子里洋洋洒洒的大雪。
那是黎春十年,京师的风雪总是不停。
甜滋滋的凉茶在唇齿间流转,小猫儿怔怔愣愣的,瞧着窗外招摇的草木,眨了眨眼睛,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小姐怎么哭了。”
稻玉看见她的泪水,有些慌乱。
“昂——”
秦小猫儿回过神,眉眼舒展,眸光晶亮晶亮的,她仰起小脑袋,望着稻玉,显出甜甜的梨涡儿:“我没有哭呀。”
“稻玉姐姐,你看错啦。”
她说着,跳下床榻,吧嗒吧嗒往外跑,还没跑出回廊,却撞上个清清冷冷的怀抱。
少年人穿了件素白长衣,浑身的矜雅气。
他把小姑娘抱起来,低头,温温柔柔瞧着她,对这冒冒失失的小混账实在没法子:“往往,你该乖一些。”
“我会乖哒。”小猫儿连忙接话,“我最乖啦,漂亮哥哥。”
江鹤声难得见她这么乖巧,轻轻嗯了一声,哄着她:“是,往往最乖。”
云州不会下连绵的大雪,所以江鹤声可以一直陪着秦往往。
到天地消亡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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