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年快乐（1 / 2）

除夕并没有给冯诺一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他们家团圆饭的形式，与其说是家庭聚会，不如说是公司年会。

        火锅还没插上电，每人就首先要回顾一下过去一年所获得的成就。要是碰上不好的年份，比如刚刚保研失败，或者工作没什么进展，整张桌子就会陷入尴尬的沉默。其次就是展望未来一年的计划，工作上的学业上的生活上的，人人都像驰骋沙场的战马一样斗志昂扬。只有冯诺一作为一条喜欢躺平的咸鱼，和这群内卷之王格格不入。

        然后就是保留节目“隔壁家的孩子”，说实话，林孟商是个好人，但他并不强壮的身躯给周围同龄人带来了过大的阴影。冯诺一每年都要被迫聆听他的光荣事迹，接受父母含沙射影的贬低。得亏自己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这么多年的捧一踩一才没有影响他们的兄弟情谊，让自己在流落海岛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借钱。

        在这种氛围下，冯诺一每年最盼望的事就是除夕来个意外，能让这场年会暂停播报。比如停电，比如发烧，比如彗星变轨冲破大气层，比如三体人神兵天降占领地球。

        不过今年不会了，他早已被逐出家门，而且受到了意料之外的邀请。

        “来我家过年吧。”某个适宜半躺着点烟的时刻，郑墨阳对他说。

        “嗯？”冯诺一精疲力尽地裹紧床单，脑子还处于混沌状态，“什么东西黏？”

        “我母亲想让你来家里吃年夜饭。”郑墨阳说具体了一点。

        冯诺一猛地清醒过来，狐疑地从被单里露出眼睛：“为什么？”

        “她挺喜欢你的。”

        “不是这个，我知道我挺招人喜欢的，”他大言不惭地说，“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家，上次也是，为什么要介绍我给阿姨认识？”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郑墨阳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自从我父亲去世之后，她太寂寞了，难得有个人能跟她聊聊天，挺好的。”

        “哦，”冯诺一揉了揉鼻子，“这样吗。”

        “下午我让人来接你。”

        “好的，”冯诺一说，“对了，你的司机可以借我半天吗？”

        “干什么？”

        “买年货，”冯诺一比划了一下，“要买好多，我一个人搬不过来。”

        “你都回不了家了，买那么多送给谁？”

        为何这么像初高中晚回家时父母的盘问。“我有个同学也在安亭，他挺照顾我的，”冯诺一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头朝下埋在枕头里，“好不容易有机会炫个富，怎么能放过。”

        而且这炫富的计划不仅仅只有一环。大年三十下午，郑墨阳的司机还没到之前，冯诺一就蹲在电脑前看老同学林霄的直播。说实话，对于年三十还上工这件事，他这条咸鱼表示相当不理解，但据说因为闲在家里的人多，这时候直播收益还挺不错的。

        在林霄打出一个五连杀之后，在满屏的彩虹屁弹幕中，冯诺一微笑着点开了直播间最贵的礼物，连刷了二十个。特效炸的得人目不暇接，林霄当时就傻了，眼珠子在镜框后面一动不动，让他误以为网速太慢，画面卡住了。后来一想不可能，郑墨阳怎么会在宽带这种东西上省钱。

        冯诺一带着得意的微笑，敲了一个“新年快乐”，就功成身退地下线了。慷他人之慨的感觉，爽！

        这种快乐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年夜饭。像平常人家一样，楚苑也是从中午就开始准备食材了，和好的面团包上保鲜膜闷在瓷盆里，腌渍好的鸡翅发出诱人的咸香，瓦罐里咕嘟咕嘟炖着汤，屋里洋溢着发胖的气息。

        冯诺一嘴里哼着歌，手上顺时针搅着肉馅，时不时瞟一眼穿着围裙擀皮子的郑墨阳。这围裙旧的都脱线了，看来是个传家宝，衬的金主爸爸今天看起来格外贤惠，虽然这话说出口可能会被当场打死。

        远远地，隐约能听到烟花绽放的声音。冯诺一伸长脖子朝阳台那边看过去，幸亏这里楼层都不高，一眼就能望到天际线尽头的山丘，以及山坡上绽放的烟火。

        羊肉火锅发出诱人的香味，暂时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冯诺一数着餐桌上的盘子数量，拍了拍手：“应该齐啦。”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郑墨阳，表情大声诉说着“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郑墨阳擦掉手上残余的面粉，朝四周看了看，叹了口气。

        “怎么了？”冯诺一扭头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屋里少了一个人，“阿姨呢？”

        “我去找她，”郑墨阳走过鞋柜时顺手抄起了上面的钥匙，“你在这呆着。”

        “我也去，”冯诺一马上跟了过去，“我怕我一个人忍不住，等你们回来肉都没了。”

        郑墨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双手抄在羽绒服口袋里，任由他跟在旁边。两人走出小区，踏上镇子上唯一一条涂了白线的沥青马路，在寂静的街道上走着。

        因为是大年夜，商铺早就关门了，配上阴森森的晚风，颇有点末日小镇的氛围。冯诺一往郑墨阳身边凑了凑，突然记起来他们走过这条路线。

        去学校的路。

        果然，沿着主干道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熟悉的校门映入眼帘。年三十的夜晚，没有月光，没有灯影，微弱的建筑物轮廓像是雌伏在黑夜中的野兽。

        “大晚上的，不嫌冷吗？”郑墨阳对着校门口的一个人影说。

        那人缓缓转过身，似乎对他们的出现感到惊奇：“诶，你们怎么来了？”

        郑墨阳随手就把责任推到了他头上：“这家伙饿了，要开饭。”

        “诶呀，不好意思，”楚苑马上走了过来，“想给年夜饭腾肚子，所以出门走了走，谁知道逛着逛着就跑远了。”

        冯诺一委屈地背着黑锅，跟在母子二人后面回到家中。羊肉火锅已经不冒热气了，描金的盘子堆了满桌，但是看上去却冷冷清清的。

        “春晚是不是快开始了？”冯诺一看着电视机。

        “你还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