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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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队战靴黑亮,军装挺拔的士兵走了进来。

        ——律若在他们中间。

        隔着人群,他微微垂着眼睫,薄薄的眼皮,镀着一层光。

        面容白皙,唇瓣嫣红。

        和以往每次低眼检查他们的模块运行有没有故障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约克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军靴敲击地面,身姿挺拔,冷酷严肃的卫队军官一横手臂,将附近的人驱离。同事和其他人一起,避让到旁侧。深黑的军大衣与所有遥遥擦过,律若没进来——他径直走进电梯厢。

        ……哦。

        他现在不是律研究长了。

        是律部长。

        约克森遥遥地看着,手插在口袋里,掌心被储存条的棱角,烙出深深的印子。直到电梯厢向上升起,消失不见,也没能拔动脚步。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律若来全数控光脑控制中心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

        检查完全数控系统的最后一个版块,律若调整了部分数据后,关掉窗口。他走出控制室,任职伦理监察部已经快三年的明茉委员长站在门外。

        她依旧是窄框眼镜,白大褂,像个研究员多过于伦理监委员长。

        明茉抱着文件夹:“律部长,这边请。”

        随着异种战争爆发,战时法律颁布通过,学术伦理与道德监察部几乎退出人们的视野——一切让位战争,一切让位胜利,既然牺牲一艘星舰,消灭一支异种部队,是正常的,且广为人所接受的,那科学伦理也就没什么好提的了。

        但她的另外一个身份,生命学派直属研究员,让她在战争年代同样身居要职,

        联盟科学研究院的研究员身体素质、心理状态乃至精神指数的检查,咨询,治疗,都由生命学派主持,而她便是负责人。

        “介于您的特殊性,我们只采集一些基本数据,”明茉俯身,“一有异常,立刻终止,您看可以吗?”

        白炽灯照在生命监测舱外,透过玻璃罩,她淡棕长发垂落,白大褂领口的徽章灼灼反光。

        有点像医生,耐心,关切,句句都是为你好。

        律若没回答。

        生命舱内弹出窗口:

        [准备完毕,是否开始?]

        [是]

        ·

        律若刚刚在全数控系统的控制室的监控视频,呈现在一张张的光幕上。

        外太空军事安全防御部的信息员和研究院的研究员正在逐帧逐帧研究,分析律若的举动——外太空军事安全防御部,只是对外的名称,兰德议员所率部门,前身是旧纪元的秘密警察、特务机构。

        “怎么样?”

        兰德议员走了几圈,看着光屏上定格的银发青年,问旁边的研究院人员。

        “他检查了全部的模块,调整了δ系星座的太空信号塔建设计划,”研究院人员汇报,“应该是为了下一场战役做记准备。”

        “确定没有异常?”

        “检查每个版块所用时间都相等,”研究院人员道,“从时间判断,没有发现异常。”

        兰德议员皱了皱眉。

        这时,一个在光框前的研究员,忽然道:“显示出来了!”

        兰德议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光屏前。

        深蓝的光屏上,出现几条荧蓝光线,经过短暂的连接波动,随即很快就稳定在一个令人惊讶的稳定高频线——这代表受监控者的思维,始终处于一个高速计算,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状态。

        类似的屏幕,在整个安全防御部,已经初具规模。

        “这个神经元运算能力……”旁边的脑域科学家低低感叹,“简直就是奇迹!”

        ·

        “请坐。”女人将一杯水推向约克森,“你来找我,已经考虑好了?”

        约克森没接水。

        约克森的视线落在桌面,“如果行动,你们打算怎么做?”

        “对他?”

        “对他。”

        女人沉默片刻,双手交叠:“我不想欺骗你,但我也必须告诉你,他的威胁太大,是我们必须解决的目标。”

        “原因?”

        “第一,他是联盟议会与军方,镇压一切的最好工具,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剑。现在,他的主要任务,还是对抗异种的军事战争,而随后全数控系统接管战争,联盟势必将他转到对内的镇压行动。你应该清楚,一旦他执行命令,要突破他的计算结果,困难程度有多大。”女人道,“第二,生命学派与联盟军方,耗费苦心,已经将他打造成‘军事领袖’与‘人脑战胜智脑的象征’,只要不毁掉这个虚拟的政治偶像,就无法令民众从自身自由沦丧的荣耀牺牲中清醒。”

        她看向约克森:“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别无选择。”

        约克森没说话,许久,他抬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为了广义的自由,选择杀掉他,不同样是为了大多数人牺牲极少数人?——同样是为了更多人,牺牲少数人,我们和他有什么区别?”[1]

        漫长的寂静,沉默的又换成了女人。

        约克森将储存条放回到桌面。

        站起身。

        “24年前,我就可以选择处掉他,”女人忽然开口,“我犹豫了。”

        女人坐在沙发上,精致而不施粉黛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像白色的面具,看不出岁数,也看不出情绪。

        “那是我犯下最大的错误:他永远不可能,也永远不会,理解什么是怜悯,什么是同情。”

        “——他是文明的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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