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人缝头(1 / 2)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们这边老人都说,七十三岁和八十四岁是个坎。
这个坎俆爷没过去!
年后初六是俆爷八十四岁寿辰,初五晚上,俆爷用一根细钢丝,把自个儿吊死在了村后的那颗歪脖树上。
这是一个奇冷的正月,雪飘漫天,冰封万里,凛冽的寒风刮得鸟雀都不愿出来寻食,可俆爷的死却引来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围观。
歪脖树干上立着一架木梯,细钢丝勒断了俆爷的脖子!俆爷的尸在树下,头却滚到了三米远的地儿,跟滚雪球似得,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雪!地上有澎溅的血点子,那头与身子的断茬处,各自参差不齐着一排血红的冰溜子!
很明显,俆爷这是顺着木梯爬上了树,把钢丝的一头拴在了树干,另一头套在了自个儿脖子上,之后一跃而下,在速度与冲击力都具备的情况下,被钢丝生生勒断了脖子!
雪地里,人们跺着脚,袖着手,交头接耳的议论俆爷死的蹊跷!
俆爷死的确实蹊跷!他若只是一心寻死,树底下便是一眼井,他跳下去一了百,何必要费劲的扛来梯子,爬到树上呢?再者说,俆爷这身板还挺硬朗,媳贤子孝孙子敬的,他为啥要寻死?
俆爷与地冻在了一块,他的两个儿子,徐福,徐贵,一边跪在地上破着音儿的喊爹啊爹,一边拿了根长凿子,小心翼翼的把他爹从地上往下撬!
撬身子的时候,搁着厚厚的棉衣倒还好,可撬脑袋的时候有些麻烦,俆爷那半边脸,与大瞪着的眼珠子都冻在了地上,那一凿子下去,迸溅起的可不都是冰渣子。
村长马长青喊了一嗓子,“别撬了,那样撬下去脸都撬烂了,赶紧提溜壶开水去!”
我一听这话,后脊梁骨一麻,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渗人劲儿的,我还是别看了吧!想着,拿腿就往回走。
我这刚着家没二十分钟呢,大门就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几个人,打头的是徐福和徐贵,后面还跟着四个大老爷们抬着一扇门板,门板上躺着的赫然就是尸首分家的俆爷。
徐福眼睛通红,哽咽道:“常生,你爷爷在家没?让他给我爹把头缝上!顺带着再给我准备一整套家伙事儿,我爹这去的突然,家里也没个准备……”
爷爷没在家,初二那天就串亲戚家去了,爷爷走后当晚就下了一场雪,雪后山路难行,这一时半刻的怕是回不来。
徐家兄弟俩听了我的解释挺着急。直絮叨着这可咋办?总不能让俺爹就这样吧?絮叨了几遍后,徐福求救般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定是认为我自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那手艺多少也会一些。
可不好意思,那个我真不会。
我挠挠头道:“伯,俆爷还是先抬回去把,这‘停灵’的三天里,我爷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再给俆爷缝上,至于出殡要用的那套东西,我回头就准备准备,准备好了给你送过去!
兄弟俩听我这么说,也没了法子,最后只得把俆爷抬了回去。
他们一走,我就开始准备办丧事用的那套东西,杠具,棺材罩,开道锣,伞,旗,幡,孝袍子等等。这些我从小就见爷爷弄,倒是熟悉的很。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就先介绍一下我的爷爷。
爷爷干的是捞阴门的行当,在我们村子里,经营着一家专门出租葬礼仪仗,承包丧葬发送事宜的杠房。
说起杠房大家可能比较陌生,可送葬的队伍,相信大家都见过,出租的东西,就是送葬用的那一套家伙事儿。
杠房是祖传的,连同杠房一起传到爷爷手里的,还有那‘二皮匠’的营生。
这里所谓的‘二皮匠’,可不是指街头巷尾那些给皮鞋钉个掌子,做件皮货的皮匠师傅。同样是缝补,二皮匠缝补的却是尸体。
千百年来,中国人都有视死如归的观点,认为人死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还会再人六道轮回。所以,谁都想死后留个全尸,据说全尸才能全魂儿,死后没留全尸的,再转世投胎都是个残疾。
因此,那些死时缺胳膊少腿,断头断脚的人,下葬前都要找二皮匠给缝上。如果身体部件缺失不全的,就要用竹片根据缺失部位骨骼的块数,扎出一个完整的骨架,再在骨架上裹上写了死者生辰八字的纸,用特殊的胶粘在死者的身上,这称之为‘补’。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爷爷说的,大些的时候,爷爷再跟我说这些,我就没兴趣听了。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这几年在外面干过工厂,摆过地摊,跑过销售,买过保险……就在年前,我还被人骗去搞了两个月传销,爷爷花了一万多块钱,好不容易把我赎回来后急了眼,说我这都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没点手艺可不成,年后就要我跟着他学这缝尸的手艺。
说真心话,这手艺我一点都不想学,一想到要把那些血淋淋,七零八碎的尸块拼凑成一个囫囵个的人,我打心底就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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