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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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天不动声色,“那女的谁啊?”

        他将头侧向车窗,不想谈论。

        “说吧,不说我怎么给你支招。就眼巴巴的看着你,我也没见她看其他人。”

        “41号灭门案的同一天,南城废材厂死了一男孩,记得吗?”

        “知道,你爸的案子。”

        “我们家认识她的不止我爸,我也认识,我妈也认识。我跟闫朔是同班同学。”

        孙小海沉默良久,“案发的一个多星期后是家长会,她把我爸叫去了……那是我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候,胜过于我爸离开。”

        那年他8岁,是向阳小学3年级1班的学生。

        每学期期中阶段,都会举行家长会。

        那天教室的黑板挂着五彩装饰物,家长陆续进教室,学生叽叽喳喳,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原本不大的教室因多了一倍的成人而显得拥挤。

        王菀冬拉着孙小海进教室,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孙耀明面如死灰地坐在另一个孩子的位置上。

        他身后站着一个神色阴毒的女人。

        孙小海惊喜地扑进孙耀明怀里,拉扯着他,“爸爸你坐错了,我的位置在那。”

        孙耀明挤出笑容“乖,去你位置坐好,爸爸先坐这。”

        王菀冬想上前问孙耀明原因,但忌惮刘秉茹的眼神,更忌惮刘秉茹看着孙小海时怨毒的神态。

        她一把抱起孙小海回位置,不时侧头瞄一眼丈夫,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抬头。

        年轻的女老师在讲台上亲昵地展示着每个孩子的画作,气氛融洽。

        当展示完毕,女老师总结发言。

        刘秉茹尖声打断,“小谢老师,为什么没有我家闫朔的画呀,我记得他交给您了。是因为他死了吗,你连评论都省了。”

        女老师兀的噎住。

        教室陷入一片短暂地惊呼,而后是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刘秉茹和孙队。

        刘秉茹死死拧着孙耀明肩上的警衔,“孙队,尴不尴尬。你坐在这尴不尴尬。连人都抓不到,无不无能。我儿子参加美术班的,他的画每次都被老师表扬。你儿子的画,”

        她绕过家长一把从孙小海手中抢过画,“画成这样都能被表扬,那为什么不表扬表扬我的儿子!就因为他死了,他死了!我坐在这里我来开家长会,我就是来听老师表扬我儿子画的好,他画了好久,他画的是我!”

        刘秉茹红艳的嘴唇如一血盆大口。

        孙小海在王菀冬怀里瑟瑟发抖,王菀冬哭了起来。

        孙耀明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对周遭目光熟视无睹。

        他的安静激怒了刘秉茹。

        “记者天天堵着我家门,你是知道他们问我什么问题的。你给过我希望啊,那为什么现在都抓不到人,为什么!”她指着孙小海,“如果是你儿子,如果是你儿子躺在那,你会不会还这么若无其事!”

        刘秉茹狠狠甩了孙耀明一巴掌。

        “啪”的声响绵长且尖锐。

        孙小海惊呆了,他想冲上去,却被闷声哭泣的王菀冬死死压在怀里。

        “我妈走出教室的时候脑袋低得跟绑了个秤砣似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家长的眼神。还有我的同学,他们说孙耀明是大废物,我就是那个小废物。治安不好就是因为有我们两个废物在。姐,我妈是真怂,一直怂到我爸走了,就不怂了。第一次看我妈打架就跟这女的,我妈冲到她家说我家的天倒了,你满意了吧。两个女人打得昏天黑地拉都拉不开,我妈现在脸上还留着疤呢。”

        殷天双目潮润,将车停靠在路边,面颊被街侧醒目的广告牌印染得花花绿绿。

        她抽出纸巾递给孙小海。

        孙小海没接,一吐为快,“所有的罪都因人心而起,所以才有了大大小小的犯罪,有那么多受害者,那么多罪人。罪人一定是加害者吗?受害者就干净吗?这个女人就不会成为加害者吗?”

        “过于相信真善美那叫天真,过于阴暗那叫偏激。你是执法者,要中立,别跟我一样习惯性倾斜。”

        “你也知道你自己习惯性倾斜?我其实挺庆幸,没走你的路。可能因为我妈太懦弱,天天说这都是命,所以我没你那么大的气性。”

        殷天点烟,给孙小海递了支,“还是老梦见他?”

        孙小海轻轻颔首,“说我冲得时候不够快,胆子不够大,我说那你看错人了,我是技术科的,不用往前冲。我身上背着我妈,我也不敢往前冲,不像你当年背着我俩,还能这么义无反顾。你她妈是英雄,我不是,我也不想是。”

        “实在睡不好吃点思诺思吧。对了,说起你妈想起来了。”

        殷天解开安全带,探到后排拿文件袋和牛皮信封。

        “我不要。”

        “跟你有啥关系,这是给你妈的。”她递出文件袋,“这是我小妈给你妈报的301医院国宾体检,这个,”殷天递信封,“给你妈添点衣服,我小妈还说子女有子女命,别让你妈天天拿你照片到玉渊潭瞎溜达,跟一中介公司似的。”

        “下面是我要说的,看着我!有了女朋友就往家带,”她看孙小海有意图辩解,“一次捧着爆米花在电影院门口叽叽歪歪,还有一次在超市里她掐你屁|股,掐你腰,你别跟我说不是你女朋友啊。”

        孙小海咬唇低头,神色蔫了。

        “别敌进我退的天天跟你妈打游击。带回来一起吃个饭多简单的事儿,就算不满意,有我小妈在,你妈掀不起多大浪。”

        “行,那我安排。你要的资料,”他从夹克里拽出文件袋,“姐,谢谢,真的,谢谢!”

        孙小海关了门,又敲了敲车窗。

        殷天移下窗户。

        “姐,我把它影印出来,是让你告别的,不是死灰复燃的。人得向前走。”

        “用你教我。”

        “还有,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同事,盯梢人不够,把我拉过去充数。不过我喜欢她,她跟我妈不一样,啥事都敢做,跟太阳一样,我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那多好,你是泡水的木头疙瘩,就她能把你燃起来,搁一块能噼里啪啦炸。”

        殷天目送孙小海进小区,咨嗟一叹。

        掏出文件袋厚实的影印卷宗,翻开第一页就是桑家的合照。

        她不在上面,但这照片是她拍的,96年夏季云南丽江黑龙潭。

        桑国巍摆着酷劲儿,不苟言笑。

        殷天指尖轻轻滑过他面颊。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

        桑国巍似鲜活起来,露出明朗笑容,却又嫌弃,“殷小脚,你快点!一会云就跑了,光秃秃一雪山丑死了!”

        殷天将材料扔到副驾上,将烟掐灭,“真他|妈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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