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2 / 2）

        丧服分五等。顾旸穿的是中等丧服，哪怕是用熟麻做成的衣服，但还是很粗糙，穿在身上很难受。

        看到小皇帝刚试了一下丧服，皮肤就被扎红了，王总管顿时心疼极了。低声言道：“陛下还是穿着绢布里衣吧！”

        顾旸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王总管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小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

        戚二娘看小皇帝两只小手被粗麻布扎红了，也很心疼。忍不住出声说：“为陛下擦点药膏吧？”

        王总管立马派人去把吴太医叫过来，让吴太医给小皇帝开点适合涂抹的药膏。

        孩子的皮肤跟成人的皮肤不一样，王总管可不敢随便拿着成人用的药膏直接涂在小皇帝身上。

        吴太医过来给小皇帝检查完，开口说道：“臣回到太医院马上配药膏送过来。”

        正午过后，吴太医亲自将熬好的药膏送过来，教导王总管怎么用。

        走出万岁殿，吴太医突然发现一件事。小皇帝龙体不错！别的孩子，三岁前很容易染病。但是小皇帝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生过病！就连经历宫变那几日，也没有被吓出病。真是上天保佑！先皇保佑啊！

        何左相实在是不放心叶二郎做事，特地派人盯着叶二郎。知道这小子没有滥用权力嘚瑟，何左相松了口气。

        明明还是在夜里，天还未亮。寅时开始，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陆续进入皇城，排队换衣服进宫。

        为防止有漏网之鱼的反贼混入宫中，皇宫再次用起了严格的安检程序。哪怕来人穿着丧服，都要换下来，换上朝廷准备的丧服。就连头发跟鞋子以及口腔都要检查。这是叶二郎在原来的安检基础上，增加的检查内容。为了防止有人隐藏凶器带进宫中。

        叶二郎从子时开始，就一直守在皇宫门口亲自盯着。生怕出现什么纰漏。他还带上了两只狗，是戚家养的。当初戚将军带着大军入城的时候，立马用这两只狗追踪逃离城的反贼。它们对于炸|药味道熟悉。

        在戚二娘与叶大郎出门前，叶统领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叶大郎以为叶统领在担忧叶二郎做事，出声安慰道：“爹，放心吧。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二弟做事可比您谨慎多了！我听说他增加了检查头发与口齿还有鞋子这几项。还把舅舅家的两只狗借走了，带着它们检查。”

        叶统领无语地看了长子一眼。刚结束了一场宫变，死了这么多人，乱臣贼子哪怕心存不死，也不会这么快动手。毕竟这次的宫变，朝廷损失不小，反贼的损失更大！所以短期内反贼不敢轻举妄动。

        叶统领是想亲自进宫参加这场追悼会。这次牺牲了这么多禁军，叶统领很心痛。这些都曾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单是他的下属，更是他的战友！

        如果不能进宫参加这场追悼会，与他们告别，叶统领觉得良心会不安。可是他一旦出席，众人见到他，必定会提起叶二郎与戚二娘的事情。

        戚二娘观察丈夫的神色，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说：“一起去吧！”

        叶统领与她对视，不再犹豫，站起来说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出门！”

        叶大郎诧异地问道：“爹，您真的不放心二郎？就您这样，到了现场，二郎还得分出精力照顾您。我看还是留在府里吧！再说了，您若是出门，其他人定会忍不住询问我娘跟二弟的事情。”

        “你懂个屁！”叶统领嫌弃地睨了眼叶大郎。

        叶大郎只好跟他娘说：“娘，您还是劝劝爹吧！别出门了。”

        “你爹想进宫参加追悼会。大郎，你现在还年轻，经历的事少，不明白这种感情。”说完，戚二娘缠着叶统领起身。

        叶大郎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等他们来到皇宫外面，外边只剩下二三十人在排队等着入宫。大家神情沉重，没人说笑，好几个人眼眶红红的，有几个人眼睛都肿了。

        叶大郎叹了口气。他娘说他不懂。其实他都明白。虽然他平时当差时很少跟其他侍卫聊天，但是下值后，大家一起换班，出宫的时候都会闲聊几句。感情虽然不深，但是

        大家都是侍卫，有着共同的职责与使命。在皇帝遇险的时候，他即是我，我即是他。大家都要挺身而出，保护小皇帝。在他们履行职责与使命的时候，是伟大的，是英雄的，是令人尊敬的。他们的牺牲，是令人心痛的。

        叶二郎视力好，远远的就看到叶家的马车来了。见那辆马车停好后，他娘跟大哥搀扶着他爹下车，叶二郎惊讶。

        他爹这是不放心他做事？还是要进宫参加追悼会？

        脚迈出去几步，叶二郎停了下来。继续留在宫门这里。职责重要！

        临近宫门的时候，叶统领对妻儿说：“你们先进宫吧，我留在这里排队，待会儿自己进宫。”

        叶大郎看向他娘。

        戚二娘点了点头，放开了丈夫。

        作为侍卫，他们的安检与其他人不一样。

        戚家的两只狗认出戚二娘跟叶大郎，热情的朝他们扑来，被叶二郎使劲拽住。

        戚二娘笑了笑，没有跟次子打招呼，检查完后直接进宫。

        叶大郎走到了叶二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什么都没说，快速避开两只热情的狗狗，跑进宫里。

        两刻钟后，轮到叶统领检查。

        小都统等人见到叶统领来了，纷纷抱拳行礼。

        “叶头儿！”

        叶统领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和善地言道：“叶某入宫参加追悼会，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小都统等人脸色突然变得难过起来。是啊，牺牲了这么多禁军，都是兄弟啊！

        可惜他们要守卫皇宫，无法进去参加追悼会。

        小都统沉声说道：“请叶头儿替我等跟牺牲的兄弟们告别！”

        其他禁军纷纷跟着附和：“请叶头儿替我等跟牺牲的兄弟们告别！”

        叶统领颔首。跟其他人一样，叶统领去更衣室进行检查。从头到尾，叶家父子二人没有交流一句。

        说实话，叶二郎有些失落。可他也能明白今日他爹心情不好。

        看到叶统领连脱衣服都在吸气，身上包裹着这么多纱布，检查的禁军心疼起来。听说叶统领一个人干掉了宫里的一大群反贼，为此身受重伤。真是令人尊敬的大英雄！

        为他检查的时候，禁军都放轻了动作，就连丧服，他们都亲自伺候叶统领穿上。

        见叶统领走路不太自然，叶二郎还是没忍住，吩咐一位禁军：“有劳您送家父进宫。”

        禁军心里也有此想法，得了叶二郎的命令，立刻去搀扶着叶统领。

        叶统领回头看了眼叶二郎，对他点点头。

        叶二郎没注意拽紧两只狗，两只狗冲了过去。

        还是小都统反应迅速，拽住了两只狗的链子。要不然这两只狗朝叶统领扑去，叶统领肯定要伤上加伤！

        叶二郎冒出冷汗，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多谢刘小都统！”

        刘小都统没说什么，把链子交给叶二郎。

        顾旸今日起得比平日早。洗漱好后，穿上了丧服，用了早膳后，乖乖等待。

        文王也来了，但是被人拦着不让他去万岁殿，只能在乾明宫等着。

        时间差不多了，王总管送小皇帝过去。

        宦官与侍卫虽然没有穿丧服，但是头上都绑了一条白色麻布。

        戚二娘与叶大郎护送小皇帝前往乾明宫。

        “陛下驾到！”

        王总管声音尖锐地呐喊。

        所有人行大礼。

        叶统领与文王忍着疼痛行礼。

        顾旸从龙辇上下来，一步一步的走进乾明宫里。他目光直视着前方，这个地方是他第二次来。先皇驾崩，他被人抱到这里灵前即位，在这里待了三日。这一次，亲自来这里。感受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气氛沉重，明明天朗气清，可是却总有一股阴凉之意包裹着人。每迈出一步，顾旸的心情都跟着沉重起来，小脸表情严肃凝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腿短，顾旸走了两刻钟才来到殿内。

        看到殿内摆放着上万块灵牌，顾旸心里沉甸甸的。这些灵牌，都是朝廷为这次宫变中牺牲的人做的。等追悼会结束，由各家领走。

        顾旸认真地看过一块块灵牌，在看到安琳大长公主与长乐大长公主与月华大长公主的灵牌时，他垂下了眼眸。

        这三位长辈为争夺权力而来，死在了这场权力之争中。尤其是长乐大长公主与月华大长公主，在她们驾薨后，宗正寺提升了她们的封号。轮血缘关系，顾旸跟她们最亲近。可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面。听王总管说这两位曾经出过主意，为了帮他坐稳皇位，打算利用王谢两家。无论她们抱着什么心思而来，但是她们的心最终是向着他的。

        最心痛的是那些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人。虽然顾旸没有亲眼见到那悲惨的现场，但是光从其他人的描述与恐惧中，他已经想象到了。

        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他，保护国家政权稳定，保护天下百姓而牺牲。

        顾旸闭上了眼睛，泪水悄无声息的流出来。

        王总管就站在一旁，见状，有些慌。

        李太傅等人看到小皇帝哭了，心里惊讶。

        礼部的官员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下令奏哀乐。

        哀乐响起，殿外的人忍不住痛哭流涕，哭喊着死去的人。

        钟声一声声敲响，传到皇宫每一个角落，皇宫里无论在做什么事的人，全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心情跟着难过起来。为逝去的生命，感到悲痛。

        哀乐传到宫外，叶二郎等人面色沉重，下意识垂下了头。就连两只狗，尾巴都不摇了，发出凄凉的呜咽声，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