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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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落地,  朝臣们有舒气有沉色亦有露疑的。皇上蹙眉,目光从沐宁侯身转到了文官列。自小二府里那个温庶妃有喜,户部尚书温垚就时有告病,  今日也不在。

        “温爱卿,  你怎么说?”

        右佥都御史温棠啸立马出列,  走至大殿中央跪地:“皇上,  臣有罪。若非今日沐宁侯质问,怕是臣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他也确实不知这茬,但身在督察院,府上竟出如此丑恶,  怕是…他这佥都御史要做到头了。心中暗恨朗韶音,邵氏可是她亲自为三弟择的继室。

        不愧是温垚那老狐狸教出来的,沐宁侯冷嗤:“蒙在鼓里?你是不知嫡亲侄女被送到北轲小庄子上,还是不知温棠峻继室歹毒?”

        升到太常寺卿不足两年的邵启河,双眉紧锁,额上冒汗,  心知继室联合刁民残害原配嫡出这罪不能认,  否则山北邵氏上百年的底蕴将毁于一旦。到时,不说尚未婚配的闺中女,就是早已外嫁的女儿都要被牵连。

        温棠啸不理沐宁侯,  伏地叩首:“皇上,  臣虽是佥都御史,  但内宅里也不好管到兄弟房中。臣有罪。”

        “是不好管到兄弟房中,但温愈舒呢?你嫡亲的侄女被送走你不知道?”沐宁侯侧身,  怒目斥道:“当着皇上和满朝文武的面,  你倒是说说她犯了什么错,  要叫温府容不得?”

        愈舒犯下的大错,  京中稍有根底的人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牵扯甚大,不好宣之于口。温棠啸知道沐宁侯就是拿住了这点,才如此咄咄逼人:“皇上,臣有罪。”

        “哼,你有罪?你确实有罪。”别人不敢说的,沐宁侯可没那忌讳。

        “温愈舒会被送走,北轲车头岭那屯子里的刁民说的清清楚楚,是因与诚黔伯府那门亲事。没娘的孩子没人护,她自幼定下的亲事被你闺女夺走,却成了众矢之的。

        兄弟房中事管不着,那你自己闺女呢?你闺女搅了镇国公夫人的寿宴满京城都知,你们大士族不最讲贞贤吗?依她犯下的错,该早被送去庵门侍奉菩萨了。”

        声声掷地,满朝文武不敢抬头。沐宁侯爷还是不上朝的好。皇帝冷眼下望跪伏在地的温棠啸,原来温家愈舒幼时就已与诚黔伯府定了亲啊。很好!

        温棠啸用力吞咽了下,眼里神光稳不住了:“臣有罪。”

        “左都御史唐锡何在?”

        唐锡走出队列,沐宁侯指向温棠啸:“你来说,他配不配做右佥都御史?”

        这…唐锡余光瞄向殿上,窥得皇上冷意,不作犹豫回到:“督察院担监察各司,弹劾不正之责,当立身清正,行事严明,时刻秉持公正。如侯爷所述属实,那温大人于内宅事上确有失偏颇了。”

        一个个的都精于打马虎眼。沐宁侯看向唐锡:“你是怀疑老夫在皇上面前诬陷温棠啸吗?”

        “侯爷言重了。”唐锡手拱高:“下臣只是觉…”

        “温棠啸会在这跪着,你也有失察之责。”沐宁侯斥得唐锡哑口无言。这时邵启河逮住了机会,出列:“皇上,臣以为左都御史所言不错,温家愈舒被欺之事,尚未查明,不能只听沐宁侯片面之词。”

        不等皇帝开口,沐宁侯转身手指邵启河:“你的意思是北轲冯子屯那些逼迫、污温愈舒清名的村民是奸细?”

        邵启河伏地叩首不言语。

        他不言语,沐宁侯也没准备放过他,冷笑哼哼:“邵关邵家果真让老夫开眼了。为了一个毒妇,竟要将冯子屯上千村民当敌国奸细诛杀。”

        “皇上明察,臣绝无此心。”

        “那你是什么心?”沐宁侯指责邵启河:“老夫且问你,温家可有强迫你邵氏女为继室?”

        皇帝眯虚着眼,面色愈发阴沉。太和殿寂静无声,就连几个平日喘大气的老臣今日毛病都好了。

        等不到答话,沐宁侯轻嗤一笑,不尽讽刺:“温家既无强迫,那你邵氏女应在做继室那刻起,就已是表明接受了原配所出,会善待。怎么…现在膝下有两子了,地位稳了,就不愿敬着原配了是吗?这便是你邵家女的德行?”

        “沐宁侯爷,您言重了。”邵启河急辩:“邵家女儿家学严谨,绝无…”

        “不是你邵家女儿坏,那便是你邵家家学的问题。”沐宁侯不容邵启河辩驳:“北轲就挨着邵关,没有你邵家授意,温愈舒屡次报官,官府怎敢糊弄?一个女儿家她碍着谁了,叫你们如此糟践?”

        沐宁侯回身,老眼含泪,拱手向殿上:“皇上,臣得知此事后与老妻思来想去。温家愈舒没碍着谁,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与臣老妻与臣膝下的几个孩子存着一丝血脉情。她被弃就成了……”

        “沐宁侯爷…”

        瑛王、诚黔伯心惊,忙出言打断。温棠啸是真怕了:“是温家的错,下臣向侯爷保证,下朝之后即刻亲去北轲,接回愈舒。”

        “等你去尸骨早寒了。”

        沐宁侯接着前话道:“既然你温家将人送走了,勐州谢家、西平朗氏都不管,皆让她自生自灭。那今日老臣就请皇上和百官做个见证,温愈舒从此与温家、勐州谢氏、西平朗氏再无干系。你们不要,我沐家管。”

        大殿死寂。

        百官全没想到都快年底了,还能来这出。沐宁侯一闹,可算是把温氏、西平朗氏、勐州谢家以及邵关邵氏都得罪死了。但接下来,温、朗、谢、邵要自顾不暇了,压根没空针对沐宁侯府。

        缓了会,沐宁侯跪地:“皇上,经愈舒一事,老臣自觉…该退了,还望皇上恩准。”

        “沐宁侯爷,”瑛王深恨他将一则小事闹成这般,也气温邵两家行事不够果决,能病死的却将人送走,埋下祸根。如今尚没指望上他们,他这就要费心思帮着擦脏屁股:“您乃大雍功臣,父皇肱骨,悠然山山脊骨,我等敬您重您…”

        “瑛王爷,臣告老还不够吗?”

        沐宁侯凛然:“食君禄,享超品侯爵,臣守悠然山是应当应分,不敢居功。且悠然山三十万大军,乃皇上、朝廷养,沐宁侯府可没拿出一个子。能守住悠然山,也是皇上让臣让三十万大军无后顾之忧,悠然山山脊是皇上、朝廷撑起的,不是老臣。还请瑛王慎言。”

        他就喜欢沐宁侯府固守本分这点,而有些人…太急切了。皇帝也听够了,右手拍了下腿站起身。

        百官绷神,皇上可不是个手软的主,收拾臻王、献王的狠绝,他们可都见识过。

        皇帝走下大殿,背手绕着沐宁侯转了一圈:“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拿告老来吓唬朕,刚那些子事,朕有说什么吗?你一年上三次朝,朕有少发你俸禄吗?”站定在人跟前,“还不起来,要朕扶你吗?”

        “老臣是说真的,您都只当老臣在说着玩。”

        “你赶紧起来。”皇帝弯腰去扶:“这么大岁数了,在悠然山又受了不少伤。天寒地冻,别跪久了再引旧伤犯,到时还得劳动朕的太医院。”

        沐宁侯叹气,虚就着皇上的力,站起身。

        “老臣今日当着皇上的面,拿大了一回,实是心里压不住气。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母病逝,父亲活着还不抵死了。明明有舅家,舅家西平朗氏…哼,跟死绝了一样,没一人傍边。再说勐州谢家…”又是一声冷嗤,“不提也罢。皇上,老臣在温愈舒身上,看到的尽是人情凉薄。寒心啊,真的心寒!”

        皇帝点点首,冷眼下看跪在一旁的温棠啸和邵启河:“朕明白你的心寒。”

        温棠啸后背已湿透,听皇上一言,心中更惧。邵启河也没好到哪,额上汗滴落,打在金砖上,屏气等着。“小表妹呢?”皇帝问:“现人在哪?”

        文武惊住,皇上这是代沐贵妃认下了与温家那女孩儿的亲。

        沐宁侯拱手答道:“北轲那庄子住不得了,她被接去了邵关府辖下三泉县五严镇住,由老臣亲家就近照看着。”

        “那就好。”皇帝示意沐宁侯回去他的位置上,转身问瑛王:“你来说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瑛王已知父皇心境,只真要下手斩臂膀,他很不甘,拱手回话:“父皇,儿臣想问沐宁侯爷,温家愈舒遭遇是否是明威将军亲眼所见?”

        沐宁侯道:“不是亲眼所见,却也差不离。冯子屯的刁民手段愈下作,愈舒报官不应,万不得已之下只得觍脸着人向三泉县五严镇云家,即老臣亲家求助。

        恰逢初雪接到的信,晨焕虽在岳家,可不巧着了寒,走不得。老臣亲家想去,但路难行,人也上了岁数。也是老天怜爱孤女,崇青在外游学回来了,便由他骑马赶往北轲。”

        崇青,皇帝知道他,去年山北省解元,今年也才十七。雪天骑马…这是文武双全啊!有此胞弟,沐晨焕妻子后势倒也不弱。

        “好在是崇青去了,不然渭源县县令许东来还要继续含糊下去。”

        既然瑛王都问到这,那他就将崇青和愈舒的亲事过个明路。沐宁侯奏:“皇上有所不知,那些刁民都用上迷·药了,若非崇青警醒,怕是愈舒真的要如一些人的愿了。

        下药之人被逮,刁民围庄闹市,见着崇青,更是拿崇青来污愈舒清名。崇青为保愈舒,便认下了愈舒乃他未婚妻子。之后报官,可庄上佃户却说报官无用,跑了也是白跑。崇青无奈,亲写了帖子拿我沐宁侯府的名,才叫许东来怕,抓了刁民。”

        瑛王有点后悔问那一嘴了,老匹夫是有备而来。

        “问也答了,你该说说怎么发落了?”皇帝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他也是没想到邵家老宅在邵关府,手却能伸到北轲去。能臣,他养的一群能臣!只能耐怎么就尽在一些小道上?

        “臣罪该万死。”温棠啸恨死了,他此刻只庆幸父亲今日没在朝上:“不敢求皇上宽恕,只听了沐宁侯爷所言,心中惭愧万分,望还能有机会对愈舒弥补一二。”

        沐宁侯冷哼:“人活着,你才有弥补的机会。”

        “是,沐宁侯爷说的是。”温棠啸想他这辈子,还未有过像今天这般胆颤。

        “不过也不用了,愈舒与温家已无干系。”沐宁侯撇过脸:“你温家以后也别讲什么文士清贵书雅之风了。清贵书雅可经不得你们这般玷污。”

        邵启河却是陷入万难之地了,认下瑜娘的错,那邵家书香门第的名便不复存在。不认…也不行,沐宁侯言之凿凿,温大人又一直请罪,他再咬牙不认,最后皇上怪罪岂不是由他…一人兜?

        他家琦娘多好,是温朗氏非要选瑜娘。

        “皇上,臣有罪。邵家出此恶女,实为家门不幸。臣代邵家上下向温家姑娘致歉。”

        皇帝目光仍在瑛王身,十八了,翻过年便十九了。行事犹犹豫豫的,才这点就拿不住了,怎堪大用?

        瑛王知道父皇在看他,迟疑几分如割肉一般张嘴言道:“右佥都御史治家不严,失公允,有背言官之名。太常寺卿也该回去治治家学。”

        就这?皇帝不甚满意:“今日户部尚书不在,朕就不究其治家不严了,罚俸两年,以示惩戒。”

        “谢皇上。”父亲没事,温棠啸松了口气。

        “温棠啸处事不公,别在佥都御史的位上待着了,连同鸿胪寺卿温棠峻罚俸三年,回家自省。温氏三父子所罚俸禄皆充做补偿,发予温愈舒。”

        温棠峻面如死灰:“谢皇上。”罚俸充作补偿给温愈舒,这是定了温家愧对温愈舒,以后…温家的清名有污了。

        “太常寺卿邵启河,”皇帝冷脸:“即日回邵关府严查,朕要知道是谁授意的渭源县县令许东来罔顾职守的?”

        这…邵启河心都不跳了,这怎么查?随便推出个人来,便是欺君。可真要是府上谁糊涂了,他还能真把人交出来吗?

        “查不明白,你也别回来见朕了。”皇帝返身回殿上龙椅落座,眼看向诚黔伯。

        诚黔伯不敢拖沓,忙走出:“皇上,都是小儿女之情,臣也无法言说。那般境况下,再娶了愈舒回来,也是伤害。诚黔伯府有愧愈舒,臣近来也一直在想弥补。”

        “是吗?那想了一年想好了吗?”皇帝微勾唇角,皇后所出的皇长子四岁夭折,小二占了长,正妃尚未定下,后院里就有了两庶妃,一个温家的一个出自庆安大商贾顾家,贵与富双全了。

        他估摸着,等哪天小二正妃定下,进了门诞下子嗣,朝里就该有人提立储了。

        他瞧着是要死了吗?

        诚黔伯头垂得更低:“想好了。”沐宁侯一言揭了诚黔伯府与温家定亲非近年事,皇上可不是心眼大的主。

        “退朝。”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终于结束了,百官叩拜。

        温棠啸跪在那久久不动身,直至官员都退出太和殿了,他才撑地慢慢爬起。通身凉透,两腿有千斤重,艰难挪出太和殿。仰望碧蓝的天,日光刺目,他轻吐口气。

        一桩后院事,将温家打击至斯。看来温家与诚黔伯府联亲,确很遭皇帝不喜。

        回府自省吧。父亲还不知道朝上事呢。

        只不等温棠啸着家,就有人把朝上事先一步送去了陶舀胡同温府。温垚听闻,被气得一个倒仰差点立不住身,心口紧绷,他重锤。好容易缓过劲儿,立时疾步往后院松鹤堂去。

        松鹤堂里,此刻温老夫人正与老大家的、老三家的商议几日后温垚寿辰家宴菜单的事儿。

        “加一道狮子头,还有羊肉锅子也记上。”

        温棠啸的夫人钱氏依言在小册上落笔:“我就说要来请示母亲。父亲与母亲鹣鲽情深几十年,母亲是最是懂父亲的。”

        “大嫂说的是。”在温家得意,邵瑜娘也变得明丽不少,丰厚的唇上涂了桃粉,嘟嘟的,瞧着很是娇·嫩。髻上虽只赞了一支钗,但嵌在钗上的红宝石足有指头大小。

        眼波流转,她看过对面的钱氏,望向主位,语带浓浓羡慕地玩笑道:“儿媳都想向母亲讨教点点呢。”

        “三弟妹还要讨教呀?那我两侄子可要委屈了。”邵氏刚进门那会,钱氏可不太爱搭理她,但谁叫人手面宽会讨好,如今她们也是妯娌和睦了。

        “大嫂…”邵瑜娘脸上泛红:“怎可在母亲面前胡说?”

        温老夫人笑道:“你们好,我这心里就高兴。”朗韶音那贱妇,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老三寻了个还算上得台面的继…眼见门帘被忽然掀起,正要呵斥,却看清来人,忙起身迎上,“老爷。”

        不等人到近前,温垚反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极为清脆,温老夫人不防被扇倒在地,钱氏、邵瑜娘均吓得大气不敢喘,耸肩缩脖大睁双目立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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