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 / 2)
知州府与百姓代表,就城西规划如何施行,进行了一番议论。云崇青将他圈的宅地,给各人看过,又表示会尽力先划宅地,让搬迁的人家有所准备。
“大人,昌河南那座庄子…”代表里花白发乡绅,面带难色,有些事他们也不好明说。
云崇青领会,微笑:“诸位安心,日前我已去信阳西府。”他不会跟张鸢儿要,地是谁给出的他找谁,量徐光远也不敢不还。
阳西…众人瞬间了然。他们没忘这位云大人了得得很,非一般人敢开罪。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午饭后告辞。
才送走十代表,阳西府知府徐光远的人就到了。云崇青不想见,只接了信件。信件里除了昌河庄子的地契,还有一封手书。
手书上没提张鸢儿,只道惭愧,又推崇了几句云崇青。
记恩杵在旁,阅完不由冷嗤:“他也知道惭愧。我估着这两天那养在外的小,就要被接回阳西府了。”
“不接回还能咋办?”云崇悌抽走地契,好生看了遍,六十八亩地。张鸢儿也是个奇巧人,好好的六十八亩地不用来种粮,全栽了花草树木,生生将个小庄子造成别院。说她不知疾苦,可牧姌居那些女子又大多疾苦出身。
可悲…可笑!待过了明路,进了徐光远后院,有大妇在上压着,看她还怎么自在挥霍?
有了地契,宅地的事,就解决八分了。云崇青敛眉思虑片刻,言:“自来了响州,我收到了不少…额心意,但一直忙着,还没回馈人家什么。
就便,昌河庄子上有不少花草,都是经精心养护,铲了太可惜。六哥,你给个名册,让武斌领府卫挖了装盆,给各家送去,聊表心意。”
“这个好。”云崇悌一本正经:“眼看着就十月了,正好给各家添点颜色。”
记恩补充:“花草树木挖完了,里面的摆件啥的也别丢了。在街上弄个摊子,能卖的卖,卖不掉的就送。墙体推了,砖归到一处去。日后谁家建屋,差几块也无需去买,搬来用就是。”
“砖肯定留着,就是摆件,我估计难卖。”云崇悌收好地契:“一个外室使过的东西,谁家正头娘子不嫌弃?”
“贫苦人家,没那么多计较。”记恩道。
下晌,知州府府卫到昌河庄子时,十几辆马车在装。武斌早得了吩咐,才不管他们装没装完,拿着地契就上去赶人。
“再不走,就都别走了。”
“斌子,先别赶…”庄头认识知州府的府卫,笑嘻嘻地小跑上来,塞了只鼓囊囊的锦囊给武斌:“再容咱们半个时辰,我去催一催。”
这几个月,武斌也学会了,收了锦囊,手一挥:“赶人,马车全部留下。”让他们走了,是他们自己不走。一个外室,谱也太大了。今日可不同往昔,他们只认云大人。
庄头傻眼,望向武斌藏银子的袖口:“这这…这不能啊!”
谁理他?府卫提刀,上前厉声大喝:“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往边上走。听到没有…”一把拽过还欲拉马离开的车夫,“老实点,往边上走,别逼我们动手。爷的刀可没长眼。”
“你们云大人,与我家老爷是同僚,你们…你们不能这般放肆。”管事家大儿,还在挣扎。
武斌嗤笑:“别同僚了,这庄子脏,你们心里没数,还要老子来提醒?知道云大人是找谁要的地契吗?”不想再拉杂,手握上刀柄,“赶紧滚,别耽误我等办差。”
庄头拉住武斌:“咱们以前可是…”
“可是什么?”武斌甩开庄头,还敢提以前?以前仗着张鸢儿那娘们,这群没少支使知州府的府卫。用惯了,还真当自己是哪台面上的人了?
“再不走,人也留下。”
没人敢再废话,庄头首先跑了。
十几辆马车被拉回了庄子,府卫闭门落锁。耳根清静了,看满园繁花,更气。不用叫,就各找家什,奔向园子。
翌日一早,城西园仁街,卢宁带着几个兵卫,摆长摊。摊上锅碗瓢盆都有卖。小件一文两文,给钱就能拿走。两个褴褛老汉,盯着三口铁锅,看了又看迟迟不愿离开。
三书赶来瞧热闹,见了开口替两老汉问了句:“卢大哥,锅咋卖?”
卢宁家里虽殷实,但舅家不丰,铁锅他自留了两口。两老汉,他也早留意到了,没回三书,直问:“你俩身上带了多少?”
老汉一惊忙翻兜,不一会,其中一位提着个灰布袋子怯怯地说:“不够,就就五十二个子儿。”
“挑一口走吧。”他们卖这些,又不是为了赚多少。只记恩兄弟交代了,不能白给。
“唉唉。”那老汉欣喜,放下铜子,连布袋都不收回,两手去抱右边上的那口大锅。几口锅都是上好,只他屋里人多,小了使不开。
另一老汉,也给了五十二文。卢宁看那口锅小,搭上两只大汤碗:“走吧。”
“谢谢,谢谢大人。”
老汉兴高采烈地离开。围观的百姓也看出了,知州府这摊子比城北杂货巷子还随意。不少人动心了,外室用的又咋样,挑好的回去洗几水,还不是一样用。
一个妇人,抢了剩下的那口铁锅,又带了一只矮柜,三个红木箱子。几个老婆子,抱着被子不撒手,争着付钱。三书吆喝她们排队:“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这边忙碌,那头武斌也没闲着,四辆满栽花草的马车,驶入城东,到了余笠街那片,几乎是挨家送。送完,也不放空车回。
之前甘家推倒院墙,一些富户紧随其后。整块的砖都摞在路边,武斌知会了一声,装车拖了就走。卸在城西昌河南,又来运。
覃家门房还帮着搬砖,他们不想,但实在是怕了知州府。甘家最是识趣,主动吩咐家下人,将砖全运往城西昌河南。
忙了几天,昌河南庄子被推了。
一连串举动后,州府关于城西修整的方案流出。四方哗然。
“官家收地,那…那家不是没了?”
“家怎么没了?知州府不是说了另划宅地,还给银子。而且也不亏谁,收地收房的价都按牙行在挂的价来,要俺,俺就从。俺娘家大兄都去打听了,想尽早拆,尽早选处位置好的宅地。”
“昌河南那庄子不是推了,俺老头子今早还绕去昌河瞧了,官家在平山头。”
“何止平山头,你们是没看见,空地上摞得全是砖。听俺爹说,都是城东富户运去的。知州大人一文没给。”
“这么说,官家收地的事,板上钉钉了?”“肯定的。像七嫂子说的那样,要摆俺头上,俺也同意。昌河那地又不差,邻水养人,院里打井都不用打太深。又没给你撵到犄角旮旯,有啥好不同意的?拿官家银子,建敞亮大屋,多美的事。也不知咱城南啥时规整?”
“俺妹子都欢喜死了,昨天还割了肉。家里三儿子,原就不够住。俺妹夫都拍板了少拿点银子,求块大点的宅地,一下把三儿子都安排妥当。”
像之前一般,云崇悌把控言论。城西百姓一开始多茫然,不少排斥,但听多了利好,很快又生向往,纷纷去找他们推举出的代表。
十代表自知州府回来,还商议了许多,均觉州府规划实乃大好。出来发声,与大家详说规划,还带了两句城南、城北规划。没几日,便安了民心。
“好大的胆子!”李文满拿到了城西规划,看完心都突突的。云崇青他凭什么?有意传他问话,但京里都来讯了,右都御史伍敏之被贬去了礼部做礼官。八皇子保云崇青,皇上已被沐贵妃惑得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来人,去把谭毅叫来。”
府卫迟疑稍稍,小声回道:“大人,谭大人天没亮就出城往吹郧县去了。”官道至吹郧县外一线天的那条路拓宽到一丈,月前已经完工。现在出入吹郧县不知多便捷。小于村陡坡也被垫得平缓,啥车都好过。
关键修这些,谭大人都少向商家买砖材,几乎都是就近取。至多也就定制了二十套石磙,用来压实路基。
李文满气得握拳直锤心口,谭毅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云崇青说几句好话,把他当条狗使唤,他还摇尾叫得汪汪的。还有几个芝麻小县令,知府府衙传召,竟敢托词秋收忙碌,简直放肆!
“蒋方和呢?”
“蒋大人在大牢,审问细腰口那抓回来的混子。”
都忙,就他最闲。李文满给自己顺气,他知道云崇青在红杉县林中镇那场发作,打破了知府府衙所有的威严。怎么扳回一局?
只有暂时忍一忍,静待时机。气缓过来,拿帖子。
“云大人为响州殚精竭虑,本官欣慰之余又觉惭愧,准备摆桌席,跟云大人叙一叙。你帮本官把请帖送去知州府,顺便去余笠街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好好置办。”
“是。”
云崇青哪有空陪李文满吃席,他忙得脚不沾地儿。响州府处西南,冬季虽比不得京城严寒,但腊月冰霜也重。现都九月底,收完税粮,怎么也得十月中,年前剩下没多少日子了。
他要赶在年前,给城西要搬迁的百姓划好宅地,然后筹备招标,争取明年正月过全面动工。
“响州两处砖窑,抚州、川宁五处。但南川最大的砖窑,是灌阳府杨家。”云崇悌翻着他近日新造的册子:“老槐给了我一主意,他说响州因为地势,砖瓦难运进辖下各县,所以山里很多小窑。
小窑烧出的砖孬些,但咱们若插手教一教,应该能提升到砖窑水平。只要路不难走,能解决三四成砖瓦。我算了一下,若是这样,咱们修城上可节省不下十万两,而且还能帮山里人家增多营收。”
这是条好思路,云崇青赞成。谭毅前天才跟他说了,吹郧县修路,用不了五十万两银。大家都不懈慢,进度比预计要快上两分。大概,全部打通,用银在四十五万两。
民心凝聚,万事不难。此乃大财矣。
“石砖也一样,山里人家不缺劳力,就缺钱粮。”云崇悌还有一想:“到时咱们可以去各县贴告示,有赚银钱的门道,大家伙修路的心只会更急切。”
云崇青心思百转:“可以考虑先修几条主道。”主道修好,进出上就要便捷许多。
“解决了进出问题,咱们就相当于解决了修城的劳力。”记恩双手抱胸,靠在案边,垂目看铺在案上的地舆图。
云崇悌再说:“我权衡了下,有十八家大商贾,能接城西修建的活儿。西南四家,东北、东南十二家,两家处西北。”
“十八家够了,我们只是招头目。头目商贾确定了,他们自会分摊细碎。”云崇青帖子早就准备好了,只差填名:“大力宣传招标的事,有意参与的商家,会找门路。”
云崇悌点首:“好。”
谈完了正事,记恩想到了另一茬:“你说孙思秀也够可以的,为忙秋收和修路,李文满召他到州府说话,他都拒了。弄得咱们想探听点什么,都没门。”
云崇青笑笑,将压在砚台下的一本文书拿了,递予义兄:“这也是我在寻思的一件事。方与县知县钱潼请示,欲修路。钱潼在方与县已经五年余了,考绩不错,没意外,年前年后应该会有调任。”
听出音了,记恩翻开文书快阅。
“修路乃大事,过程繁琐且长久。照理,钱潼临调令口上,应会把事留给下任。”云崇悌蹙眉:“之前也没动静,他去了一趟知府府衙,便生了想法。”
云崇青靠到椅背上:“不是生了想法,是李文满有意。”
看完文书,记恩道:“说吧,有什么打算?”
“打算…”云崇青轻吐,双目清冽:“组建几支民兵。”
“民兵?”云崇悌诧异,跟兵沾上的,都非小事儿。
云崇青抬目望向两位兄长:“其实没有李文满这出,我也要建立民兵。南川水深,响州府地貌又复杂。有红杉县泥石流埋人在前,我不得不防。”
知州府和蒋方和那里可调动的兵卫有限,重建响州工程巨大,实难顾忌,所以要组民兵提前布控。布控周全,即便是遇上什么事,援救也及时。
记恩问:“这事你要上告皇上吗?”
沉凝几息,云崇青深吸:“我会连同林中镇恶势、城北细腰口异动,以及抚州知州陆离被掳劫的事,一并上告皇上。”
“让皇上清楚,南川地方势力盘桓,手段极下流。”记恩将文书放到案上:“你组建民兵,仅是万不得已下的防卫。”这应该可以。
轻嗯一声,云崇青心中算计着时日:“折子十一月送往京城,那时和盛钱行应该已经帮皇上分辨出咱们得的那点铜矿石来自不明矿藏。”
他要向皇上言明心迹,誓要将响州府恶势荡清,还百姓安宁,还朝廷一个繁荣昌盛的响州。
有勇有谋,一步一步走深。云崇悌看着这个最小的堂弟,心中自豪。
商定了计划,云崇青在州府待了几天,便领蒋方和巡视辖下秋收。云崇悌和记恩,向十八家大商发帖后,就派人往四方大力宣传响州招商建城之事。
仅仅一月,几乎整个大雍都知南川响州府了。
京里皇上心情甚美,在熙和宫用膳时,都忍不住赞赏:“崇青说他要把响州建成西部乃至全国最大的山野集市。一开始朕觉这口夸得有点大,但现在…”手摇摇,“想法不一样了。”
沐贵妃给皇上添了一碗汤:“瞧您高兴的,臣妾还以为云大人已经还了您一座不比江寕差的大城。”
“开头走得好,之后肯定更顺当。”封卓瑧给父皇、母妃夹菜:“今日文华殿都在讨论响州府。钱大学士和谭大学士两人还争论了一番。谭大学士说崇青舅舅有些冒进。钱大学士不认同,强调张扬并非是坏事,这不上上下下都知道响州府了?”
“重点就在此。”皇帝兴致高昂:“以前民间几人知道南川有个响州府?现在…都知道了。”崇青那本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这是广而告之。
封卓瑧点首:“建最大的山野集市,首先得有名,让人慕名而来。人多了,集市再真的好,那还愁以后吗?”
“对,到时响州府不富都难哈哈…”皇上把吃完的空碗递向方达。方达赶紧地再给皇上添。
沐贵妃莞尔,给父子两布菜:“既高兴,那就多用点。”
能不高兴吗?皇帝接了饭:“西南有最大的山野大集,东北部也可以效仿。所出不一,山货野货肯定也有差。另,庆延那边的果木,花乡的茶山,都可以想法子运出来。”
“皇上说的是,百姓有您实乃大福。”沐贵妃心里头有着一丝不宁:“但臣妾就怕云大人在响州行为断了一些人的财路,招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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