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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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这一张圆桌旁寂然了十几秒。

        秦楼才终于堪堪回过神,“……自己跳下去?是你表达错了还是我理解错了?我听说你那次是差点没命——你别告诉我你是真的自己找死?”

        寒时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垂着眼笑。

        “为什么不是?”

        秦楼像是听了个笑话,  笑着仰回沙发里,“你这样的脾性——说你逼得别人跳水我一定信!”

        寒时勾唇笑笑,  没有急于开口,  只过了片刻,  他才突然问了句似是无关的话——

        “徐夫人不是我生母的事情,  是我两年前告诉你的。但你猜,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秦楼笑容蓦地一滞。

        寒时从不拿徐婉晴这件事开玩笑,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  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寒时在旁边开口,语气轻淡得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我很小的时候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家跟其他所有孩子都不一样。我的母亲从未像别人的母亲一样露过笑,  也不肯抱我,无论我怎样试图与她亲近,她只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还有其他情绪,  但我那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

        寒时垂着眼,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眸里却没半分笑色,  只存着凉意,  他缓声继续说着。

        “直到我八岁那年生日,  老爷子给我办了一场很大的生日宴,  把我永远在外面忙的父亲强押着回家,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客人、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礼物……我选了最喜欢的一件,抱着跑上楼,  想去拿给我的妈妈看。可惜,运气不太好。我去的时候,刚好听到我的父母在吵架——或者说,我以为的、我的父母。”

        “……”

        秦楼瞳孔微缩,默然地压下视线。

        而那人却哑声低笑起来,像是愉悦,又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那天晚上我才突然明白了,她从不会笑、也从不肯抱我,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只因为她从没有把我当做儿子——即便我喊了她七年的‘妈妈’——在她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肮脏的野种’。”

        “……”

        耳边鼓噪的音乐都像是弱了几分,秦楼神色闪烁,他张口想安慰句什么,却又无从言起。

        在真正的苦难前,安慰从来无关痛痒,只添麻木。

        而沉默的寒时微直了身,似乎也从那段回忆里脱离出来,他抬眼轻笑,举杯呷了口酒——

        “你的那些消息没什么错,只不过顺序反了。事实上,他们差点离婚在前,我落水在后。”

        “所以……你当时真是自己跳下去的?”

        “……”

        寒时沉默须臾,哑声一笑。

        “是。”

        他轻眯起眼,一边伸手晃着杯里棕色的酒液,一边看着流光溢彩在那杯壁上来回漾着——

        “他们那一次吵得很厉害,不然徐夫人忍了我八年,也不会在那时候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家里矛盾不可调和,那一次她似乎是真的下了狠心,老爷子为了安抚她,只能把我送到郊区的一处别墅。唔……”

        寒时抬了抬杯子,似笑非笑地示意。

        “就是你们之前听说的,我那一年的‘外出度假’。”

        听到这儿,秦楼已经本能地皱起眉。

        “只送你一个人待在那儿?”

        “嗯。”

        “…………”

        那人应得轻巧无谓,秦楼目光却沉。

        ——

        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寒家那样近乎亲情淡漠的环境里,突然得知自己唯一努力亲近讨好的母亲竟然并非生母,而只把自己看作肮脏的野种……

        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一年被送出家门、孤身进到那个别墅里时,那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心里会是怎样的绝望。

        想到这儿,秦楼再开口时语气都有些艰涩了。“所以,你那年也是真的寻死?”

        “……不知道。八岁的孩子,知道多少生死?”

        寒时却低声笑起来,“我只记得那别墅后面有一片很干净也很安静的泳池,或许那时候我只是想在里面睡一觉,也说不定。”

        “…………”

        不知怎么的,秦楼有些不敢去看寒时此时的神情。他目光转了下,最后终于在这快让人窒息的气氛里寻了个出口——

        “那她呢?她不是跟你同龄么,那会儿也就是个娃娃,怎么会救了你?”

        提及此,寒时眼神微停。

        只一刹那,那双眸子漆黑深里犹如冰雪消融。

        他侧回头望向肩上合眼睡着的女孩儿,眉眼间情绪温柔。

        “那别墅里原本便请了一位阿姨照料,阿姨家里还有个跟我同龄的女孩儿……眼睛很大,脸蛋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肉嘟嘟的。”

        他像是想起什么,哑声失笑,伸手轻点了点女孩儿脸颊一侧——

        “所以那时候的那个酒窝,比现在好像要明显些。”

        “……”

        秦楼被这猝不及防塞上来的一口狗粮噎住,好半晌才无奈地问:“你们这叫姻缘还是孽缘?……所以那年就是她把你捞上来的?”

        寒时顿了顿,似乎是回忆起那一幕,难以压制的低哑笑声逸出薄唇,他索性仰进沙发里,抬手遮眼莞尔失笑。

        “她哪里会水?她是只旱鸭子,而且还有点怕水,我早便发现了。所以那天顺着台阶往泳池里走的时候,我没有避讳她在…………我也确实没想到她敢跑过来。”

        笑着,说着,男生沉默下来。

        薄唇仍微勾,但那双被遮住的眼眸里的情绪,却像是夜色里翻了潮的水面,如墨涌动。

        半晌后,他垂眼看向身侧睡着女孩儿,眸里如落了星的海。

        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哑然,像是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那时候她死死地拽着我的手,吵闹得像只小鸭子,又哭又喊……自己都快被拽进水里了,吓得脸儿煞白,还是不肯放开…………”

        寒时极轻地叹了一声,苦笑。

        “我记得大人被她喊来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鼻尖通红,满脸的泪花,身上湿了好多的水。”

        寒时垂手,遮着眼笑。

        “大人问她话,她边哭边打嗝,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她吓惨了,哭得也真丑啊……可是秦楼,她那个模样,一直到今天我都能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

        秦楼默然。

        半晌,他都一个字都没说,只喝尽了杯里剩的酒。

        秦楼没说话,寒时却轻笑了声。

        “或许就是印象太深了,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哭得脸皱巴巴的丑丫头——那天晚上她泼了我一身酒,我把她拎起来的时候只觉着亲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生伸手,在女孩儿柔软的短发上轻摸了摸,“我怎么也没想到,在我没看见的地方,我的丑丫头已经出落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了。”

        “……”

        秦楼沉默半晌,听到这儿终于忍无可忍,拿眼斜他,“你能不给我塞狗粮吗?山里没单身狗绕着你汪汪把你给憋坏了是?”

        寒时轻嗤,懒得理这声单身狗的汪汪,垂眼盯着自己的女孩儿看。

        “不知道还以为你家的小姑娘是租来的,得趁着时间没到使劲儿看呢。”

        秦楼也见不得寒时那副模样,嫌弃地转开脸,随即才问:“既然第一眼都没看出来,你后来又是怎么知道是她的?找人查她家里情况了啊?”

        不等寒时说话,秦楼自己疑惑:“不对啊,你家老爷子看你看得那么严,除了从我这儿经手,你应该找不到别人能帮你才对……那她的资料你哪里搞到的?”

        寒时抚了抚眉尾,“葛医生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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