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1 / 2)
接下来的时间, 斐弋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视规矩于无物,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早请安,晚温被, 坐不同席, 睡不同卧……只要斐然想王府里他就是规矩。
而且在练字这件事上,斐然几乎把他的练字给停了, 只让他每天写三张保持手感。
斐弋对此非常不乐意。
不仅如此, 斐然嫌弃他手腕太细,不够美观,把他以往节俭清淡的伙食也给改了,早上起来羊奶包子配五谷米粥,中午各种汤各种荤素配米饭,强制午睡醒来后,还必须吃甜点补充补充。
斐弋戳了戳自己逐渐白嫩圆润的手腕,这在他看来非常不合读书人该有的风骨。
最让斐弋忧郁的是,他早上寅时(3点-5点)还不能起来学习, 必须到辰时(7点-9点)早起散步, 吃过早饭后才能学习。
这简直太堕落了, 这要是被京城的众人知道是要笑话他的。
而且斐弋更悲愤的是,斐然不仅在学习时间上限制他, 在他的学习任务上也开始给他大减, 除了三篇大字外, 每天老师也只是教授斐然画出来的那些知识, 甚至连作业都不给他留, 他只能无聊的复习之前学过的知识, 这让斐弋觉自己的时间都空下来了。
他有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同时也有些疑惑,斐然做的事情明明就不合规矩,但是周围的奴才和老师为什么都说“王爷英名”呢?
这天斐弋早早的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托着自己圆润起来的下巴,坐在他书房里的罗汉床看着窗外下雨。
雨串像线珠似的落在外面的湖面上,溅起一阵阵水窝,碧绿的湖面上像是开满了花一般,花朵散发的丝丝凉气溢出来,又渗透到空气的每一个毛孔里,被风吹到人的周身,难的静谧凉快。
斐然收了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正托着腮帮子呆呆的看着窗外下雨的崽子。
小崽子最近被他压着睡觉加食补,身体较之前长肉了不少,就连蜡黄的脸色也开始变的白嫩起来,虽然还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但是比起之前看着随时都能夭折的情况好多了。
斐然走过去,随手把伞放到一旁角落里靠着,他脱了鞋直接上了罗汉床,坐到了小崽子的身边,随口问:“在想我?”
斐弋看到斐然,虽然身体的本能想让他请安,不过想到被打的屁股,他也只简单的喊了一声:“父王。”
同时,斐弋也觉得现在斐然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他又不说出那里不一样,不过却让他更想要亲近,而不像是以前一样看到斐然就害怕,想跪下。
斐弋看着窗外的雨,屁股往里挪了挪,给斐然挪出点位置来。
斐然挨在他旁边,也跟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今天倒是凉快了不少,等雨停了我带你出去瞧瞧。”
斐弋眼睛有些亮,他回头看向斐,“真的可以出去吗?”
“那自然。”
最近斐然和黎尔滚在忙着布置一些事情,虽然斐然知道京城的事会怎么发展,但是黎尔滚不知道,军权这事也不单单是一个蝶符这么简单,斐然的露面自然是重要的。
斐然伸手捏了捏斐弋白嫩了不少的脸蛋子,“走,回去换衣服,雨停了我们就出去玩。”
“好。”斐弋的声音高昂了一些。
小孩子都避免不了好奇心,虽然斐弋知道勤奋刻苦,严于律己才是重要的,可是出去玩……他也是很想的!
自从来了琼南,他每天就是学规矩,守规矩,挨训,挨罚,学习,重新学习,他知道那样才是对的,可是听到斐然说带他出去,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高兴,整个人都洋着光彩。
斐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父王和以前的父王不一样,不过,父为子纲,在遵循礼法之前,还有家法,遵循斐然的话,就是家法。
反正在珵王府,都是父王说了算。
雨快停的时候,斐然带着斐弋去换了衣服。
青竹缠枝青色滚边的外长褙子,素雅清淡的内斜领上衣,以及同色系的下裳和银边薄地的黑靴,两个人穿的一摸一样走出来的时候,张管事都惊了一下。
珵王英俊风雅,斐弋肤白面润,两人人站在一起斐弋就像是斐然的缩小般似的。
尤其最近斐弋小脸有了些肉,肤色也白嫩了不少,颇有几分王爷的殊容绝色。
斐弋换好衣服出来后,看到自己的衣服和斐然一样,他眼睛也倏瞪的圆圆,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斐然,小嘴张张合合像是想说什么。
斐然淡淡扫了他屁股一眼。
斐弋瞬间把话一收,并主动上前牵起了斐然的手:“父王,雨停了,我们走吧。”
斐然回握住他的手,抬步走了出去。
两个穿着同样的淡青色长袍,一大一小牵着手迈步王府大门走去,在这雨过后的天地里,伴随草木泥土的芳香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一路上引得不少仆人探看。
最近一段时间里,珵王对世子的重视,下人们算是有了深刻的认识,但是见到珵王竟然允许世子穿和他一样的衣服,他们还是不免大大惊了一下。
王爷竟然让世子和自己同等规格!
在大央朝,父亲对儿子有着天然的等级压制的,衣食住行,起居坐卧,就算是家里最重视的儿子,礼仪规制都是不能越过父亲去的,不然就是不合规矩,是大不孝,但是现在……
周围的侍从丫鬟瞬间都低下了头,不敢看了。
琼南虽然被中原人称之为莽荒之地,但是随着许多被贬的文臣武将的进入,再加上护国公清剿了当地的倭寇土匪,现在琼南和以前的琼南早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刀耕火种的方式也变成了铁犁牛耕,水利和香料种植也在逐渐发展,当地的文人更是开始兴办讲学,虽然琼南可能比不是京城繁华,但是也脱离的莽荒之名,算是小家碧玉了。
走在街上就可以看到热情洋溢的百姓,有穿着正统服饰的中原人,特有纹着猛兽纹身戴着耳钉的当地人,大家相处的很是和谐。
斐然带着斐弋走在街上,身后的不远还跟这一些侍从。
斐然和斐弋的出现,惹得街上不少人纷纷回头瞟看,他们即好奇斐然的身份,同样也好奇他们身上的衣服,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就像是富贵之家的兄弟俩。
斐弋突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他有些紧张。
他偷偷瞧了眼一旁似无所觉,落落大方的斐然。
他手指紧了紧,而后身板也学着斐然的样子跟着挺直,昂首迈步,似是也不畏惧。
好像这样真的有用似的,斐弋适应了之后,逐渐就把视线从周围人的注意上移开了。
他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崽子,两只眼睛只觉得都看不过来,眼花缭乱的朝四处的摊子上看去,有卖包子的,有卖面具的,有卖香囊的,还有卖胭脂水粉的……不算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挤挤囊囊的,很是热闹。
忽的,他们路过一个烤炉小吃摊子,斐弋的小鼻子瞬间动了动。
最近他胃口被斐然养大了,现在闻到香味,竟然有些馋。
斐然也恰巧在摊在前停下了,只见他对小摊子上的商贩道:“来两份炉果。”
斐弋就站在旁边,看着斐然买炉果的动作,欲言又止了下,手指都纠在了一起。
斐然像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似,拿了两份打包的好的炉果,
斐然把其中一份递给斐弋:“尝尝。”
斐弋闻着香味,看着烤的脆黄的炉果儿,咽了咽口水,他伸手缓缓接过斐然递来的果儿,顿了一下,又瞟了瞟四周,最后只握着手里的炉果袋挺直腰背,没动口吃。
在外面吃东西不雅,有碍观瞻。
斐然往嘴里扔了一个炉果儿,嚼的咔嚓咔嚓响,于此同时,斐然还不忘问斐弋:“不吃?”
斐弋还没说话,斐然就道:“不吃给我,没想到这小东西味道还不错。”
说着斐然像是真觉的这东西好吃,要把斐弋手里的炉果儿拿走似的。
斐弋想都没想,赶紧就往嘴里扔了一个炉果儿。
斐然说拿就是真拿,一点都不骗他,被坑过几次的斐弋现在学聪明了。
斐弋嚼着嘴里的果儿,鼓着腮帮子看向斐然,“父王,我吃了的。”
斐然瞟了眼他手里的果儿,从自己袋里里拿出一个果儿扔进嘴里,似是对他手里果儿很贪图的样子。
斐弋赶紧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他都吃了的。
不能拿。
斐弋吃的专心,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嘴里咀嚼的动作停了咽下,而后环视了四周。
他发现周围的人的人好像对这件事很平静,没有任何人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甚至路上还有人和他们动作一样。
斐弋嚼着果儿的动作瞬间更自然了,他觉得这应该是集市允许的规矩。
斐弋跟着斐然一路买买买,吃吃吃,想要什么根本就不用考虑,一开始斐弋还有些拘谨,到了后面,看见什么有趣的,他就会兴奋的上去看看。
此时的他也不在乎什么合不合规矩了,因为大街上的人好像都这样,根本没人在乎你步子大不大,走姿稳不稳,腰板直不直……
忽的,正兴奋间,斐弋看到一个好多人围在一起的摊子,顿时他就想走进去看看。
不过他虽然比平时放开了一些,但是规矩礼制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在他骨子里似的,他暂时还做不出来挤开其它人往里钻的举动。
他有些急的在周围转了一圈,像是个无头苍蝇似,斐然在一旁看的挑眉。
而后,斐然伸手攥住他的小辫子,轻轻拉了拉。
斐弋抬头眨眨眼睛看向斐然。
拉我干嘛?
斐然看着他无声的吐出几个字:我进去了。
然后,斐弋就看见斐然像其它人一样,转眼就挤了进去。
斐弋看着转眼就消失斐然,有些呆呆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因为斐然的举动有任何反应,他们身后的侍从也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其余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自己还往里挤呢。
斐弋又悄悄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现在应该也没人知道他是珵王府的世子,也不知道斐然是珵王,所以他现在也可以不用顾忌礼仪脸面直接挤进去!
斐弋握了握全,看着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而后小脸猛然一肃,埋头也开始往里冲。
意外的,斐弋发现,挤进这拥挤的人群里好像也不是很难,尤其是他的个头很方便就让他挤了进去,比所有人都要简单快速。
当站到圈子的最里层的时候,斐弋还为自己这么轻易的挤进来的结果怔松了一下,不过,一仰头他就看到旁边站着的斐然。
穿着着淡青色常服的斐然,玉树临风,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斐弋仰头看斐然的时候,斐然也恰好低头看他。
在周围的人生鼎沸中,斐弋眨巴着眼睛,就听斐然道:“你不行,现在才进来,丢了我们王府的脸面。”
斐弋的小脸瞬间一皱。他看看双手环胸坦坦荡荡,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神色自在的看着表演的斐然,再看看犹豫了半天才挤到前面的自己。
好像……确实是斐然比较有脸面,他被人挡在后面进不来才是丢人。
所以,脸面比规矩重要??
斐弋脑海中不知怎么就跳出这一句话,正在他想仔细思索时。
忽的,周围围观群众发出一声惊呼,斐弋也赶紧抬头看去,一抬头就看到中间一人嘴里猛的喷出一团火。
瞬间他的两眼都瞪的大大的。
这也太神奇了。
紧接着,后面还有猴子跳过铁圈,踩着鞠跳舞的场面。
斐弋看的目不转睛,转眼就被面前的猴子吸住了全部的心神,此时的那些什么规矩脸面瞬间都被他忘在了身后,他满脸兴奋,小嘴微张着跟着周围的众人一起惊呼。
雨过后街道里,四处都透着凉气,温暖宜人,周围挤挤攘攘的群众脸上带着惊叹和兴奋。
就在众人盯着聪明的猴子目不转睛时,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厉的叫喊:“有小偷啊,抓小偷,抓小偷啊!”
一声呼喝之后,人群中就猛的窜出去一个人来,快速飞奔了出去,人群惊扰,慌乱之下,斐弋差点也被推挤的人群给挤倒在地,眼看他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之时,斐然眼疾手快的把人拎了起来。
为了避免斐弋再被撞到,斐然直接把人抱进怀里,往外走。
早就被抱习惯的斐弋此时坐在斐然的手臂上稳稳的,他两只黑溜溜眼睛惊讶的看着斐然:“父王,有小偷。”
“嗯。”斐然淡淡的应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斐弋看着明显无动于衷的斐然,小眼睛瞅了又瞅,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父王,君子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他们应该帮忙抓小偷。
“你要去?”斐然睨了怀里的崽一眼。
斐弋重重的点头:“要去。”
“那行,你去吧。”斐然也没拒绝,直接就把人给放下来了。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斐弋隐隐还能听到那个抓小偷之人的喊声,于是他顺着喊声,当即就一路跑了过去。
穿过琳琅满目的长街,拐过几个巷口,斐弋跑的气喘吁吁的。
他扶着膝微微喘气,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个三面围堵的小巷子,里面堆着些木头烂架子和前街的杂物,他刚才听到喊声就是在这里停止的。
就在他想查看时,突然一个人从杂物后出来,定睛一看,正是先前被偷的哪位。
斐弋见到人率先先做了一个揖,才开口询问:“这位兄台,你的钱囊找回了吗?”
那人似是十分沮丧,他看了斐弋一眼,也没有嫌弃,只道:“没有捉到,让那贼人跑了,多谢小兄弟你前来相助。”
那人扫了一眼斐弋穿的锦衣华服,他顿了顿,而后不知怎么突然就开始哭诉了起来:“小人的钱那可是紧急的救命钱,家里的母亲还等着用药呢,呜呜,现在都被那该的贼人偷了,这不是要了在下的命吗!”
说着说着这人似是被放大了伤心事一般,越哭越上头。
斐弋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人,一时有些慌乱,他开始手忙脚乱去找自己身上有么有什么值钱的钱财。
但是没有,一个铜板都没有,钱都在王府的侍从手里。
捉小偷的人一边哭诉,一边瞟了斐弋好几眼,好一会,他都没见斐弋拿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
他嘴里的哭诉声逐渐开始变小,直之变无,他看向斐弋的眼神也有些不善了起来:“没想兄台穿着富贵,实际上却一块银两也无。”
斐弋动作倏的一顿,木呆呆的看向那人。
这人是什么意思?然而就见那人开始逐步朝他逼近,他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阴郁:“在下家里已经无米下锅了,小兄弟可否暂且把身上的这件衣服借给在下,家里母亲的命正等着急救呢。”
斐弋看着向他逼近的人觉的有些不对,往后退步就要走,但是很快就被那人给逮住了,那人捂住了他的嘴,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衣服。
斐弋扑腾了好几下,却怎么也没有挣脱他的手。
他心里有些焦急。
父王怎么还不来,明明他刚才来的时候父王就在身后的。
不过很快他就安静下来了,斐然来了。
斐然看着被人抱住的小崽子,坏笑的挑挑眉,“这就是你的君子之为?怎么样,有没有成就感?”
斐然说话间,王府的侍从已经冲了上去,几下就把斐弋从那人手中解救了下来,并将那大胆之徒压跪到了地上。
斐弋慌忙跑到斐然身边站定,有些惊异不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斐然双手背后缓缓迈步朝那人走过去,语气随意:“你刚才是想做什么?”
被压的人此时也有些惶恐,这些人显然是他抵抗不了的,他忙拼命磕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在下钱财被偷,家里的老母亲实在等着救济,在下实在是迫不得已啊,希望好汉看在下的孝道上,绕在下一命,绕在下一命……”
一边说,那人头一边磕的碰碰响,像是真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老母亲一般,格外的诚恳。
一般赶来帮忙的人,看到这里,大概也会看在他的孝心份上,放过他一会。
不过,对此,斐然面上的表情却淡淡的,他转头看向斐弋:“斐小弋,你说。”
斐弋看向斐然,完全茫然无措,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人因为被偷了钱,走投无路时就动手抢他衣服,原因是想要给自己母亲买药……
斐然居高临下的看了斐弋一眼:“给母亲治病是谁的事?”
“……他的。”
“他为了给母亲治病,抢你的东西,小到衣服,大到拐卖,你都给吗?”
拐卖?!
斐弋慌忙摇头,惊的退后一步:“不给,不给。”
斐弋看着面前这人,只觉得这人太坏了!
“退什么退。”斐然严肃的看了他一眼,“去揍他。”
揍……揍他?
斐弋身体僵住。
君子动口不动手。
斐然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似的:“你不揍?你不揍他,我就让他揍你。”
斐然朝压着那人的侍从们看过去:“把他放开。”
被放开的那人瞬间膝行着朝斐然过来,嘴里还在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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