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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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除了风吹竹林的沙沙声便再没有一丝响动,  更显得院中宁静,也更显得房中喧闹,让过于急促的气息声都似乎传遍全屋。

        许久之后,  夕阳西下,将近黄昏,她才突然想起自己一早进宫,  然后就不见了人,到现在都没回去报信。

        已经如一滩春水般躺了半晌的她提起这事,  严辞却在她身侧不徐不急道:“我已经让府上人去通传了,说你无事,明日回去。”

        聂蓉一惊:“明……日?”

        他撑着头看着她问:“难不成现在赶回去么?我还一句话都没和你说。”

        聂蓉心想刚才说的不是话吗,又一想,那些话确实不算,  因为太不像样……

        她脸上才褪了些的樱粉又蔓延上来,让人看着顿生欲念,  只是很快她就紧张道:“你让你府上的人去通传,又说我明日才回去,  那要让人怎么想?”

        七娘,铺子里的人,还有家里的人……

        她觉得自己清誉尽毁,几乎就不用做人了……

        严辞浅浅地笑,  然后抚着她脸道:“别人自然不会多想,  只会觉得你是来和我过夜,所以,我们成亲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如此顺理成章,  似乎两人已谈婚论嫁了好一阵,  只等最后定个日子。

        见她不说话,他立刻接道:“柳木樨说了一个月内能制出解药,你要不放心,也可以等我的毒完全解了再成亲。”

        聂蓉这时看着他幽幽道:“你的毒解了,便是堂堂侯爷之尊,最年轻的侍郎,未来的国之重臣,前程无量,而我,就算不谈家世,不谈我经商之事,我也是无所出,我们如何能相配?”

        “相不相配,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吗?”他问。

        聂蓉很快回他:“当然不是,至少你母亲便不会同意。”

        严辞说道:“我母亲没有你想得那么不讲道理,我的命是你冒险救回来的,若没你有,连我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孙子?”

        聂蓉不说话了,他继续道:“不管如何,这都是我的事,你答应我,若我去你家提亲,你能点头同意就行。”

        她仍是沉默。

        单与他在一起,自是惬意,大有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但一想起上一次高嫁入侯府的结局,她便觉得一口气堵了上来,怕重蹈覆辙,两次坠入同一条河流。

        但她心里确实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如今知道他的心意,她又怎么能忍得下心拒绝?

        “我饿了……”半晌之后,她突然说。

        确实是又累又饿,无力去应对脑中的烦恼思绪。

        严辞没有逼她,起身唤人传饭。

        别院内下人早就将饭菜备着,此时一听传唤,立刻就将饭菜端了过来,用完了饭,才发现夜色早已悄然而至,一轮半圆的明月挂在当空,繁星密布,笼罩着幽幽庭院,正是一幅良辰美景。

        他牵着她,在院中走了两圈,最后在种了月季的水岸边坐下,吹着微风,看远处流萤飞舞,听草丛里的阵阵虫鸣。

        严辞突然靠近她,问道:“怎么样,刚才有让你觉得浑体通泰,神魂登天吗?”

        这话如此熟悉,聂蓉一下就想起这是柔嘉公主所说的话,顿时明白那天的话竟然被他听到了,脸一阵发热,却无从回答,只是娇笑。

        严辞却不依不挠,继续问:“她的话,有让你动心吗?只跟我一个男人,会不会遗憾?”

        聂蓉笑了一下,认真回道:“当然不动心,她若和心中所爱行此事,便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开心快活,其他人再俊朗,再强壮,也毫无兴趣。”

        严辞大感意外,没想到她开铺子几年,倒比以前大胆了许多,看着她温声道:“你是说,你的心中所爱就是我,所以在刚才感受到了开心快活?”

        聂蓉扭开头去面含娇羞地笑,不出声,他也笑起来,低声道:“我与娘子所见略同,除了娘子,其他人再美也毫无兴趣。”

        她脸上笑意更甚,他便说道:“我们二人已然是这样了,不成亲,难道要隔街遥望?我能肯定,我定会忍不住去你家中找你的,你大概也会忍不住放我过去,难不成我们就要这样无名无分的暗通款曲,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做夫妻,却要做一对遭人闲话的狗男女?”

        他的话难听,但她却有点被他说动了。

        她今天不就没忍住光天化日和他一起到了别院吗,以后他来找她,她还真不一定能拒绝,那样弄得多难看……

        他又接着道:“还有另一件事,那叶昭昭确实怀孕了。”

        聂蓉早知叶昭昭多半是真怀孕,但听他确认,还是皱下了眉头,替他和严皓为难。

        严辞说道:“府上人丁凋敝,我可能无法为家中开枝散叶,就只有严皓一人了。我虽不信鬼神,却也有敬畏,家中现在一个孙辈都没有,若将这唯一的一个杀死腹中,还不知有怎样的报应。所以我其实是不想处置他的,但那女人我也绝不会让她进门,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直到今天……”

        他看着她道:“我想和你成亲后,你暂时假称怀孕,闭门不出,等那孩子出生就将他抱过来当作我们的孩子教养,这样你我有了子嗣,严皓也少了麻烦,你愿意吗?”

        聂蓉怔怔看着他,没想到他竟想出这么个办法。

        这办法,最受益的是那个孩子,是严皓,也是她,唯一受委屈的,就是他自己。

        若是这样安排,那严皓的孩子便会成为他的嫡长子,是袭爵的第一人选,他所挣来的一切,都要平白给自己的侄儿。

        可他不是生不了自己的孩子,哪怕如她以前所想,纳两房妾,将妾生子过继给正妻抚养,也比这样好,至少都是他的孩子。

        眸中不由自主就盈满泪水,他在她耳旁紧张地问:“哭什么?你不想这样?”

        她擦了擦眼泪道:“那你就不要孩子了么?”

        他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干,认真道:“我自然也想,所以等我们成亲后就替你找找大夫,看能不能调养好身体,让我有个一儿半女;但若真没有,那便是天意,我在岭南,数着死期过了三年,这些早已看得明白。就说现在,其实那名逃走的产婆早已病死,作不了证,我还在找其他证据,也不知道太后还有没有后手,会不会善罢甘休,世事无常,我们都不知明日会有什么,所以我现在只想抓住眼前的,比如你。”

        聂蓉被他说得心有触动,却始终不敢冲动。

        不错,他是不计较,但她计较,他家人计较,从前她身份低微,是高嫁,所以过得辛苦,现在她名动京城,却无所出,同样也是高嫁。

        她若不嫁人,好好做自己的糕点,经营自己店铺,便不用对不起谁;若嫁了他,就是让他受了委屈,一辈子欠他的。

        她只好放下这事,又问:“那我的糕点铺怎么办?”

        严辞笑道:“你要是再嫁你的侯爷前夫,只怕声名更显,铺子还得继续扩建才行。”

        聂蓉这时明白,他不会干涉铺子的事。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的,但小商小贩和京中巨贾的身价可是不一样的,我那天茶楼与人谈事,你知道我听见人议论什么吗?”

        聂蓉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接着道:“几个闲人,在议论九娘糕点这几年挣了多少钱,听他们议论,我才知道城东那片商铺竟也被你买了,所以,我能否问一句,若你嫁我,这些钱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聂蓉笑着嗔声道:“想得美,要多少嫁妆,得看你出多少聘礼,你出多少,我奉陪。”

        “所以你这是同意了?你若同意,回去我就数数家里有多少钱,把家当全押上。”他噙着笑意说。

        聂蓉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让我再想想。”

        严辞眸中略有失落,转而又认真道:“好,你想,我等着。”

        到夜半,万籁俱寂,两人回房休息。

        站在院内,聂蓉不知想起了什么,止步不前,只是看着院中房门,严辞看她一眼,问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另找一间房和我分房睡吧,刚才和我颠鸾倒凤共赴巫山的不是你?”

        聂蓉被他说得脸飞红霞,嗔笑着敲了他一拳,他顺势抓了她的手,将她拖进房内。

        她心里想的确实是这个,总觉得自己刚才还说要想一想,回头就和他同床共枕,好像怪怪的。

        但分房睡不是更怪?

        房内没让人来收拾,也忘了开窗,一阵暧昧气息,让人脸热。两人去床上躺下,燃着烛火,他搂过她,她枕在他肩头,相视看一眼,彼此脸上都露出久违的柔情笑意。

        “我要去城里再看一座宅子,这儿太远了。”严辞突然说。

        聂蓉问:“再看宅子做什么?”

        这话问出来,她便知道自己属实是明知故问了,果然他就看着她道:“你说做什么,刚才不是做得挺开心么,以前总说不要,这一次倒没说了,可见想我想得厉害。”

        “谁想你,我一心想着店铺,从不想这种事。”她娇羞着反驳道。

        严辞也不逼她,倒是坦诚道:“那我与你不同,我天天想。新宅子我看个隐蔽点,雅致些的,鸟语花香,适合偷|情的怎么样?等物色好了,也带你看一眼。”

        聂蓉回道:“什么偷情,谁要偷情,我才不要!”

        他笑:“你要不嫁我,那自然只能偷情,现在就睡过了,难不成后面还要憋着?”

        她微嘟着唇不回话,他凑到她脸侧道:“反正我也不介意翻窗进你房里办你,你要喜欢这种刺激,我今晚就去。”

        聂蓉发现这人外表冷傲,但骨子里却是非常不正经的,一会儿要买宅子,一会儿要翻窗进她房里,真就是一点不顾及两人的名声了,要做一对不顾廉耻的野鸳鸯。

        但转而又想到,今天下午她坐在他马背上在街头遛了一圈,不管别人认没认出他们,至少她家人是知道她和严辞在外面过了一夜的,明天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呢……

        两人私语到半夜才睡去,到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聂蓉睁眼时,被窗外阳光晃了下眼,一侧头,就见身旁男人正撑着头盯着自己看,眸中微微泛红,她顺着他目光低下头,就见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扯下了半截,亵衣大敞,露出一片雪中梅景。

        睡前她明明将亵衣带子系得好好的,当然不会自己散开,这分明就是他……

        她连忙要将被子拉起来,他却先她一步垂首,头顶墨发挡住她视线。

        她紧咬唇,一手攥住了身下的床褥。

        ……

        真正起床,已是一个时辰后。

        腰酸腿软,浑身无力,聂蓉其实想在床上躺着休息一整天,但前夜一夜未归,家里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她只能强撑着穿好衣服。

        这儿倒有几件备用的衣服,两人随意挑了两件换上,用过早饭就乘上马车,直奔聂家。

        其实她倒不太怕爹娘,顶多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怕弟弟,弟弟一直不愿意她再和严辞有纠缠,如今知道她竟和严辞出去过夜了,还不知会怎么斥责她。但好在,他一早要去兵部,这个时间肯定是不在的。

        马车接近聂家,她便和严辞道:“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

        严辞却巍然不动,到她去推他,他才回道:“我自然是和你一起回,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你和我去过夜了,第二天自己一个人回去,你多没面子,倒像是我睡完就不管你似的,我和你一起,也更像我求着你。”

        聂蓉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没再坚持,等马车在家门前停下,她突然想到:自己一个人回,还能随便编造个理由,和他一起回,那不是告诉所有人两人确确实实在外面过夜了?

        但为时已晚,马车一停下,聂家大门就开了条缝,守门的小厮往外张望着,明显是听了主人令在等她回来,待见到严辞从车上下来,人就已经一边开门,一边回屋禀报。

        聂蓉万万没想到,第一个从屋内冲出来的正是弟弟聂长博。

        除了他,后面还有聂谦和温氏,只是晚他一步。

        看到严辞,聂长博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聂蓉则更多是尴尬,她衣服换了,发髻也是自己随便梳的,脸上未施粉黛,分明就是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睡了一夜今日才起来的,身边还跟着严辞,就算扯谎都心虚。

        聂长博的确不高兴,但他毕竟在兵部任职,见到顶头上级,仍是躬身低头道:“见过侍郎大人。”

        严辞挺有派头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和气道:“不必多礼,今日过来,是以求娶者身份,我想娶你姐姐,三书六礼,聘为正室夫人,她还未首肯,我此番过来,想先求得内舅和岳父岳母的同意。”说完,倒走到聂谦跟前,朝他施了一礼。

        他从前傲气得很,自恃位高权重,从没向聂家人行过礼,甚至连一声岳父也没叫过,如今竟放下身段恭敬起来,倒让聂谦受宠若惊,差点跪下来,意识到不妥,才连忙道:“侯爷言重了,小女何德何能,受侯爷看重,侯爷愿相聘是她的福气,下官自然是愿意的。”

        聂长博在一旁翻白眼,随后道:“爹,姐姐的婚事,还是由她自己作主吧。”

        聂谦想到如今聂蓉也不怎么听他的话,他说了也白说,反在严辞面前失了做父亲的威严,便回道:“确实如此,小女虽还在家中,却等同于自立门户了,凡事便由她自己作主,若她愿意,做父亲自然备上嫁妆送她出阁。”

        “谢岳父大人。”严辞说着,转头看向聂蓉:“那,你今天别去铺子了,先休息一日,再好好想想?”

        聂蓉听见他说“休息”就想打他,做贼心虚地怕家人知道她为什么想休息,但当着这么多人,只能目露嗔怪地瞪他一眼,点点头,回了房间。

        严辞很快告退,不一会儿,聂长博到聂蓉房中。

        聂蓉才坐下,见到弟弟,颇有些不自在,想了半天才说:“你和爹今日怎么都没去府衙?”

        “严辞不也没去吗?”聂长博反问了一句,把聂蓉堵得没话说,低头喝了一口茶。

        聂长博这时才解释:“昨日回来,有侯府的人过来说姐姐与严侯在一起,让我们不必记挂,然后就是一直不见姐姐回来,又有人说在外面看到姐姐坐在他马背上招摇过市,和他一同去了侯府,我们去侯府问,那边竟说他也不在,然后就是一整夜不见人,我担心,就让人去告了假,爹本来要去上值的,见我不去,便也不去了。”

        聂蓉“哦”了一声,然后回:“我没事。”

        当然没事,完完整整坐在这里,就是换了身衣服,带回了前夫。

        怕被说,她又低头喝茶。

        聂长博在她面前坐下,问她:“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要娶你,你不同意?”

        “嗯。”聂蓉没想到他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问了这问题。

        聂长博随后问:“姐姐为什么没同意?我以为你会很愿意。”

        她看弟弟一眼,回道:“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走下去。”聂长博知道她身体的事,她想了想,将严辞先前休妻原因,严皓之事、以及严辞打算抱养那名腹中胎儿的事一一告知,听得聂长博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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