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失欢(下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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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准去!”我厉声唤他,阿君和另一个小厮却上前死死按着我。任凭我怎样挣扎抗拒,他们始终不肯放手。我方才气力用尽,已是强弩之末,渐渐无力再挣。寝宫之门也被紧紧锁上……

        萧史!萧史!我早不怪你留我在此……你早知我是将死之人,又何苦救我……“咔!”一声,两枚指甲被我在手心里生生拗断,鲜红从指缝中渗出,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楚……因为心早已更痛百倍……彻夜不眠……我简直想一把火烧了妃离宫……

        等到天明寝宫门才再打开,我一步跳起来,扑上去抓着阿君:“怎么样了?萧总管他……”

        阿君苦声道:“他被下了死狱了……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昨后半夜大汗赶回来,雷霆震怒……”她忍不住又拭泪:“萧大人苦心经营多年,却不料……大汗的脾气……这次,他是断断活不成了……”

        我连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床边,很想说话,喉咙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阿君的脸色也是苍白。她凝视着我的双眼,欲言又止,终于慢慢道:“宫外兵士都撤了,听说死了数十人,都收拾了……夫人和我都明白……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萧大人…………”

        我一怒便把床头的一架小几推倒在地上。几上的小玩意儿跌碎了一地。宫内外众人都噤若寒蝉。“不……绝不……”我吼道,“……我绝不愿再去求他……”

        然而我的心,已做了相反的决定!公主的骄傲,一文不值!宠爱、权势才是这宫里唯一有用之物!为了萧史,为了妃离宫中众人——我转身扑向铜镜,语气惨烈得像一个女鬼:“阿君,你看,我可是生得美么?”

        阿君惊痛地注视着我:“夫人!”

        我瞪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笑了:“幸亏我生得是好的。如今我仅剩的,也只有这美貌了……”转首向她:“服侍我吃药!”

        仰头服下萧史给我的玉蟾液,味极辛涩,胸口难受欲呕。但我必须好起来,好了才能重新梳妆打扮承欢献媚,好了才能做我早就该做之事!

        立刻吩咐:“既是兵士已撤,叫个小厮去打听一下,大汗对律妃是怎样处置?”不多时便回来报说:“只叫娘娘留在宫中,余事由大汗处置!”

        我心冷极。耶律楚一定已知道事情经过,却仍将萧史下了死狱,对要杀我的律妃倒是毫无所为。对我情意之薄凉,已到这等地步!但我如今要救萧史,也只有求见耶律楚,设法再获他欢心了。

        嘱阿君阿碧取来雪白的笺纸。未曾提笔,已是悲愤难耐。强自按捺了半日,才写下一行诗: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爱本是世间乍然一现的奇花,绽放已是奇迹,凋谢之后焉能祈及再放?如今我所为,不过是算计罢!心头一阵恶心憎恨,失神间,笔已软软坠下,黑墨将笺纸晕成一团……

        猛然惊醒!“换纸!”再次提笔已没有颤抖,一气写下十首《回心院》。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借高唐。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是秋来展转多,理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块。铺翠被,待君睡。

        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却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是君来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热熏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热熏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莺。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写罢仍觉不足。素颜,素颜,我因你而得宠,今日就再依仗你一次罢!取笔在笺下再补一句:“不是爱前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又写上:“奴婢真真顿首企怜,”泪终不可遏止。这两句诗是素颜写在素笺上之诗句的上阕。我说自己是被“前缘误”,说耶律楚是能主宰花落化开的“东君主”,却不知能否因了这前王妃,而再得到一点宠爱?

        手里的笔越拗越弯,“啪”一声,竟和指甲一样被我生生折断!不曾想,我燕国也有摇尾乞怜的今日!这样的话换在从前我如何肯说?

        将白笺封起,封口处沾上一丝泪痕:“阿君,你去求见大汗,务必将这笺呈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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