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新君(1 / 2)
王皇后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发现章熙不对劲儿的, 伸手一摸,当时就尖叫了出来。王济堂等人冲到床前,王皇后才稳下神来。王济堂问出了什么事, 王皇后颤抖着声音说:“陛下驾崩了。”
寝宫内外一片惊惶的哭声。
王皇后此时才想起来要控制局势,王济堂也跟着慌了一下神, 冷静下来想:皇后真是不如当年的皇太后啊, 先帝驾崩的时候,皇太后的决断何其英明?他劝皇后:“娘娘,现在犹豫不得,赶紧派人告诉东宫和政事堂吧!”
虽然此时是过年假期不上朝,政事堂也很早就开始轮班值宿了,这个时辰,应该正是丞相们在交接班的时候。昨天值夜的是延安郡王,今早来替他的得是江平章了。说话间,他扶王皇后下了床,低声提醒:“娘娘, 别犯糊涂, 想想当年宫中旧事!”
王皇后哆嗦了一下,又打了个喷嚏,说:“好。”
王济堂于是点了几个人,除了东宫、政事堂, 又去通知了钟源。王皇后道:“秦王呢?”
王济堂小心道:“太子殿下才是丧主, 还是等他放话吧。”
王皇后不说话了, 直愣愣地回望床上, 王济堂心道:床上别再狼狈了吧?
于是上前想整理一下床铺,抖抖被子给章熙盖好,将他垂在外面的手往被子底下塞了一塞, 入手摸着就不像是活人,他也打了个哆嗦。这倒也不怪王皇后尖叫了,谁醒了摸了一把尸首也……
王济堂甩掉了大不敬的想法,专心在一边等候章嶟的到来。
章嶟最先到,到就扑到床前哭得肝肠寸断,延安郡王和江平章暂时还不能到后宫,在外面催问,延安郡王道:“老江,别跺脚了,快!来人!去定襄府!”他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江平章,对的,他们进不了后宫,公孙佳是可以的。
公孙佳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后宫的禁卫女兵是她的人,王济堂派人通知东宫的时候已被她的人侦知了。路上遇到报信的人,两下一碰消息,公孙佳马上派人去了钟府通知钟源,接着下令,把禁中、京师的防务都给安排好。
待她回到宫中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预案,碍于政事堂不是一言堂,她没有在路上就直接下令,而是到了宫中先约见了自家小姨父以及江平章,对他们说:“要把霍、赵二位都请来,枢密也要快些宣。我去后面见太子和皇后,且要禀告皇太后。前面暂且不要宣太多的事,等霍、赵、钟到了之后,有个章程再提。”
三人匆匆定下,公孙佳就坐着肩舆跑到了中宫。王皇后已经罩上了素服,章嶟还在哭、王济堂还在劝。
公孙佳道:“现在是哭的时候吗?”
章嶟没听到,还在哭,王济堂不得不将他晃回神,章嶟看到公孙佳,好像看到了块浮木,哽咽着说:“阿爹走了!呜呜……”
公孙佳心里难过,目光落到了章熙的脸上,眼圈儿也红了,说:“您这么哭,他会走得不安心的,只有您将他的身后事办好了,才能告慰先帝。”
章嶟问道:“怎么做?”他问得很自然,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上一回的国丧也不是他管的,他就是听个通知,接着就是章熙拒绝封后的事儿闹开了,根本没什么精力管这个。
公孙佳道:“要禀告太后,先将陛下移到前殿去……”
本朝也不是头一回办国丧了,间隔也不算长,一应的礼仪都是齐备的也不用现查,即使政事堂里已经彻底换了一批新人也不用担心国丧办不好。公孙佳脱口就是一串前期安排,那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先是调兵保证皇位继承的顺利,接着才是发丧。什么宗室亲贵重臣,这个时候才能知道皇帝的死讯。
章嶟一一准奏,公孙佳就请示,接下来的一应礼仪让谁操办?公孙佳推荐了赵司翰去主持。“诗礼大族,家学渊源。”这是公孙佳的理由,上一次的国丧就是赵司翰他爹赵司徒操办的。
章嶟一想也对,有赵司翰来主持,礼仪上的事就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循着旧制,再没半点纰漏。当下先把章嶟在灵前扶上帝位,将他的身份坐实,再以他的名义发布命令。
赵司翰操办葬礼,其他的国事暂时由政事堂代理,涉及军国事务再加一个枢密。
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然而,无论是得了这么个极光彩差使的赵司翰,还是肚里别有打算的其他人,他们的情绪都不高。不但政事堂,连同枢密院、六部九卿、宗室、勋贵都肉眼可见的萎顿了下去。仿佛走的不是章熙,而是他们的灵魂。摩拳擦掌的都很少,因为接下来就是官场上的老一套了,章嶟想也没有什么新意。就觉得挺无聊的。
皇太后、诸王、公主、王妃们都在灵前,皇太后与王皇后都在,赵司翰就请示他们后宫的安排——得移宫。
说到移宫,就不免说到纪贵妃,她仍然被软禁在宫中,但是当初她住的也不是什么偏僻地方,正经的后宫宫室,章熙死了,她肯定得给章嶟的后宫腾地方。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皇家集体长辈份儿。
皇太后变成了太皇太后、王皇后也变成了皇太后,靖安大长公主这辈份又高了一级,要改封为荣国大长公主,其他的公主按级涨。那么,问题来了,纪贵妃,她怎么算?
提到纪贵妃的时候,章嶟恍惚了一下:“纪氏?”
赵司翰道:“是。她的儿子,还在囚所,是否放出来奔丧?”
章嶟垂下眼睑,没说话。赵司翰虽然之前与章嶟相处并不亲密,但是想了一下政事堂以及章嶟身边的人,哪个都不像是个能跟章嶟正经讲点礼法道德的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给章嶟讲了一通大道理。
反正就是,国事当然重要。不过天子家国一体,天子的家事也是国事,请您慎重考虑一下,这事儿不能不管。请把您的家人、后宫妥善安排好,这样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章嶟问道:“怎么算妥善?”
赵司翰道:“各安其位即可。”
章嶟很犹豫,短暂地放出来,看他们拜倒在自己的脚下是很痛快的,但是那样会不会让人回忆起一些旧事?他犹豫了一阵儿,问道:“丞相的意思呢?”
赵司翰自己说了家国一体,此时就不能不答,他说:“臣会安排人看住他们,不让他们在灵前闹事的。让他们出来哭灵,也显得您宽厚。”
章嶟舒了一口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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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进行得很顺利,章嶟也不知道赵司翰做了什么,纪贵妃母子表现得都不算出格。纪贵妃头发已然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许多,她眼珠有点浑浊,冷冷地看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与谢氏,给她宣旨封做太妃的时候她的膝盖弯都没弯,是被两个有力的宫女按下去的。
诏书被纪贵妃身后一个女官代她给接了,纪贵妃本人双手甚至没有探出袖子,她全程就用一双眼珠子冷冷地看着所有人。
太皇太后还能说一句:“别站着啦,过来坐下吧。”
王皇后、章嶟却被她这一双眼睛盯得有点不自在,心中的快意被消得不剩什么了。纪贵妃唇角翘起,慢慢向太皇太后走去,路过谢氏的时候,忽然笑得很和气地问:“你就是太子妃了?册你做皇后了吗?”
谢氏的脸顿时变了颜色。
太皇太后道:“你这孩子,伤心得糊涂了,过来。一会儿大郎他们就过来了,咱们别在这儿耽误他们的事儿了。”
纪贵妃将牙咬得吱吱响,强忍着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
章昺出来的时候也引来一阵骚动,他与纪莹都来了,府里其他人都没有被放出来。母子俩倒是有志一同,也是不肯行礼,纪莹拽了拽他的袖角,被他用力甩开,纪莹脚下一滑,被宫女扶住了。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摇头叹息,忽然想开了:比起章昺,章嶟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了!
容逸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他却没有想到,短短两天之后,他就想收回这个想法了——章嶟跟他爹一样,尊完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章家的姑奶奶们也都封完了,大小官员都跟着长级别了,他也没有封后的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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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司翰虽然一向不太爱搭理后宫的事儿,不过这些人挤兑起后宫女人来也是毫不手软。直接拿了章昺父子的性命威胁纪贵妃:“您这样,恐怕对子孙不利。”纪贵妃也只能无言地当个“太妃”对外展示新君的宽容。
他对付章昺更是有一套。章昺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拿谁威胁他都不好使,赵司翰就拿他自己威胁他:“您要生事,是为不孝,我会奏请给你改个姓儿。今上比你好多了,他仁孝,宋王自遇刺之后意志消沉,陛下很是担忧。我想,给宋王一些事情做他可能会开朗些。请宋王为陛下分成,照顾照顾你的府邸,怎么样?”
宋王谢旦,因为跟章昭一块儿遇刺弄得残疾了,否则以他的排行应该还在章嶟之前。这是活把他一个皇位也给弄没了。
章昺只有咬牙,到了灵前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反正,这事儿赵司翰算是办完了。
他这儿事办完了,却飞快引起了另一桩——纪贵妃出现了,纪莹也出现了,章嶟不由自由地想到了发妻纪英,由纪英就更是想到了心上人吴宣!
纪英虽不是心头白月光,却是章嶟心中没有过失的元配。后妻谢氏不能说不好,可人就是这样,拿到手的那个反而不会很珍惜,没攥到手心里的他又惦记上了。要说他想册纪英为后,那也不是,他没这个想法,但偏偏在册立新后的时候他犹豫了!
容逸等人等了一阵儿没等到这诏令,心里都有点发毛了。章熙干这个事的时候,没多久纪家就完了。章嶟他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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