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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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气是越发得冷了,外头儿始终有一层薄薄的雾在在空中在空中轻盈地飘荡着。

        但屋内头还是温暖得很,够量的银霜炭默默地燃烧着,还贴心的没有放出多少呛人的烟,反而带着红薯那股甜软的香味。盆上用铜丝罩着,上面热着旭昉吩咐內庖放置的已经蒸熟的红薯,属实是把火盆当保温器来用了。

        旭昉全身放松地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跟个没骨头似的侧躺着看元帝给他的近来船厂设计的船模图纸。身上还盖着元帝怕他冷,吩咐宫婢们取来的毛毯。他越看越觉得受益良多,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现在大型建造物很多都采用了榫卯结构,有些结构复杂的他完全想象不出来,于是他便偷偷看了眼正低着头批阅奏本的元帝。

        还未待他说话,察觉到他视线的元帝便道。

        “何事?可是冷了,可要再取一床薄被?”,站在旭昉旁边的水月立马就打算出去再为小殿下取一床薄被。

        旭昉连忙拦住了她。他在御书房和父亲腻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有次来见父亲,只觉得屋内不够暖和,联想到父亲平常的节俭,便明了了,父皇虽平时对自己尤为节俭,但却不曾苛待他们,见状,他干脆完成课业后便赖在父皇这陪着他,果然见幼子过来,元帝也吩咐内侍将盆中炭加足,殿内顿时暖和起来了。

        “不用,父皇,儿臣看这些图纸好多都不求甚解,改日能帮儿臣请个教习嘛?”他边说着边翻动着手上的图纸,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

        被家人宠爱久了,他难免带上几分稚气的骄纵,会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请求,也不似以往那样小心翼翼了。

        元帝见幼子微蹙着眉头,肉乎乎的脸蛋因为冬季不动弹的原因,那些婴儿肥都有些下垂的迹象。两只小短手翻动着比他脸还大的图纸,十分有喜感,就好像幼童偷穿大人的衣袍。他向来对幼子都是格外宽容的,但见他提到这个要求,却还是一口回绝了。

        “不行,你贵为皇子,哪能不务正业天天研究这些玩意儿?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什么想法,朕大可叫工部去办,能人巧匠那么多,哪需得你个皇子去学这些。”

        时人向来以士人为荣,以好读书为荣,工匠地位虽经过多个朝代有所提升,在大兴更是因为开国皇帝便是平民出身,且兴朝经济的慢慢复苏、发展,更有所提高,但在帝王眼里,这也不是幼子该学的。

        旭昉不自觉地嘟起了嘴巴,有些赌气地道。

        “公输子不也是工匠出身,《孟子》中还赞道‘公输子之巧’,《抱扑子》中还称赞道‘机械圣人’呢。”

        元帝虽是平民出身,但自从成为上位者之后也知晓自己的短板,闲下时也会去充实一下肚中文墨,甚至在称帝后还请了一些大儒为他讲书。之前小七执着于工匠之事,他只以为小孩心性,但见他居然也做出了一些物品让百姓受惠,骄傲之余但也不免担忧小七以后不务正业,专注这些奇技淫巧之事儿。他正想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说道说道,现见小七主动提起,便不慌不忙地道。

        “你既知《孟子》,难道没学过《荀子》?”

        旭昉听见哑然,他知道父皇说的是哪一句,莫过于上面所提到的“工匠之子,莫不继事。”,强调工匠代代相传,工匠虽会碍于皇威,不敢藏私,但如果他学的话,岂不是让那些一直在心里看不起元帝出身的勋贵更多一个由头。他心下明了,但一时也有些黯然。

        他正想再开口,元帝便道。

        “况论《礼记》中如何说公输子?那句‘般请以机封,将从之,公肩假曰:不可夫鲁有初,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般尔以人之母尝巧,则岂不得以,其无以尝巧者乎,其病者乎,噫,弗国从。’你来说给父皇看看,这是何意?”

        旭昉只觉得在古代阶级分明的社会下,即使他身为皇子,但要想打破贯穿其中的思想桎梏也难上加难。但他也认真地回答了元帝。

        “这句话就是说虽然公孙般受到了百姓的认可,但贵族对这还是轻鄙的态度。儿臣知道父皇的意思,但公孙般对百姓的造福也是毋庸置疑的,儿臣知道我不仅是旭昉,还是大兴朝的七皇子,儿臣日后行事会多加注意的。”旭昉边说着,一边感叹自己的无力。

        旭昉感觉到元帝在看着自己,但还是被这一通打击到起不来劲,焉头焉脑的,他只感觉元帝盯着他看来一会儿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听见元帝放下手中奏本,起身走到了他身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只感觉元帝宽厚充满力量的手只是轻轻的揉了一下头发,他甚至都可以看见元帝另一只自然垂下的手上那道蜿蜒的伤疤,那是元帝多年征战留下的伤疤,那双手上青筋密布,极具力量感,他甚至都可以从上面想象到元帝征战时的血性。

        但这个时候,这双手只是轻轻地落在他头上,有些无奈地道。

        “小七,莫有重负,朕不知为何,待你总归与你其他皇兄不同,他们既身为朕子,便当有大用,但我的小七,为父只希望你一生喜乐便可。若是你喜欢,朕为你寻教习便是。”元帝也不知从何时起对小七便是这一个愿望,或许是因为小七自幼体弱吃了不少苦头,更或许是他克制不住的偏爱。

        他身为帝王,能够踏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必当是踏着尸山血海拾阶而上,他时常涌上自己暴虐的冲动,也难免浮现阴暗的揣测与怀疑。在这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以往一起征战的弟兄、孩子、内眷对他都不免带上敬畏,在他们眼里,他先是君再是其他角色,当然,这也是他想要的,也是天下需要的。

        但唯有一个意外,便是小七。

        他是开国稳定后的第一个孩子,他起初也似之前为人父时严肃克制,但每次那个如玉雪般的小团子见着他便会甜甜地扑过来,亲昵着要他抱抱,还记得小七周岁抓周时,连桌上他平常好奇得很的各种小玩意都不要,就那么跌跌撞撞向他爬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便甜甜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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