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2 / 2)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知道,就应该知道。”
再后来,顾意入行,慢慢敛了自己的性子,常被带教老师夸不仅洞察犀利,还比某些资深记者更要多一分懂得和尊重,对受访者,也是对事实。可这些年,她写过很多的新闻稿件,却怎么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去形容陈北然当时的语气,或许是他这个人情绪隐藏的太深,以至于她捕捉不到。
难得的机会,顾意坚持要知道答案:“那是什么?”
陈北然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微一偏头,直视她的眼睛:“真想知道?”
顾意点点头:“嗯。”
“滚犊子。”他说的认真,表情也不像是在敷衍,每个字都格外清晰。
顾意愣了有半分钟,先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话怎么听怎么有逗她的意思,便不再搭理他,推开诊疗室的门,准备进去找陆清和。
门还未彻底推开,陈北然反应迅速,覆上顾意抓着门把的那只手,然后重新将门关上,锁芯卡合的细微动静,闯入两人无声对视的缝隙里,没有逃离的机会。
顾意抬头,眼里有一丝诧异,她试图挣脱这无端的束缚,陈北然的手收得更紧,鲜少有人注意的长廊尽头,一场敛声息语的对峙。
陈北然抬手,要去碰顾意的头发,顾意下意识偏头躲开,陈北然低声:“别动。”
用气息发出来的简短词句,唯独两人的距离能听清,以防顾意再要拒绝,陈北然握住顾意的那只手,比之前更用力,指尖几乎要嵌入她的指缝里。
顾意低头,视线停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医生的手果然大多是修长的,骨节分明的脉络,跟人本身一样,理性,决绝,处理事情不拖泥带水。
陈北然的手心干燥又温热,小臂上那道疤痕浅淡的快要看不清轮廓,可有些东西,它就横亘在那里,痕迹再浅,哪怕是看不见,也是真切存在过的。
陈北然用指腹从她头上粘下一根细小的花蕊,然后轻轻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视线转向她时,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情景让顾意没来由一顿烦躁,她回神把人推开,走进诊疗室,收拾好东西要送陆清和回家。
陈北然送两人到医院门口,叫的车很快过来,顾意先让陆清和坐进去,她不打算再说什么,眼神也不给一个,准备坐进去时,被陈北然叫住:“顾意。”
顾意侧眸,声音里无波无澜:“怎么了?”
微风吹动陈北然的衣服下摆,撩起夜晚的弧度,陈北然提醒她:“专访我会准时到的。”
这叫顾意一怔,按理说她没有跟医院做过任何采访对接,陈北然作为受访人不太可能也不应该提前知道专访记者是她,顾意有些疑惑,挑眉冷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陈北然依旧是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他无谓的一笑,眸眼里的笑意也不遮掩:“你不总说我无所不能?”
要说陈北然这人,学生时代就超乎同龄的隐忍自持,外人都道他是家风严谨,修养极好,但顾意跟他一道长大,最是了解这人一旦起了玩心,就会想着法子把对方的脾气挑起来,再好整以暇地静静看着,叫人怒也不是,气也不行。
知道定是问不出答案,顾意懒的跟他纠缠,直接弯腰坐进车里,走了。
车开出去几分钟,陆清和趁着顾意没发现,快速回头瞥了眼,确定医院的影子都看不见了,才转头问顾意:“这是你那小相好?”
小相好?顾意蓦地笑出来,确实还不太老。
顾意看了眼陆清和,转而低眸,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墨镜,语气低淡,带着无可奈何:“不然我为什么要飞到德国去找他?”
这话让陆清和很是惊讶:“你不是恐高吗?”
两人成为朋友后,经不住陆清和的软磨硬泡,顾意多多少少跟她提了几句,她却不知一向恐高的顾意,会为了去找陈北然,敢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陆清和凑近了点,又问:“没给人带回来?”
窗外的光影在顾意脸上一道道掠过,她认命似地摇摇头:“人要铁了心不愿意回来,我也不能把刀架他脖子上吧。”话尾还带着一抹自嘲,转瞬即逝。
陆清和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是。”
路过江东大桥时,顾意揿下车窗,有风吹进来,顾意忽然觉得口干,伸手探进包里,转头看了眼身边昏昏欲睡的陆清和,又不动声色地拿出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炸开,一时间,密闭的空间里尘土四溅。
那时候,顾意刚到德国,人生地不熟,别人说的话也听不懂,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找到了陈北然就读的学校,还没来得及联系他,就被几个面相不善的年轻人盯上,好在被拽走前碰上了刚下课的陈北然,陈北然二话不说,把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跟今天保护那个值班护士的动作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那会儿的陈北然语气更激愤,更严肃,只不过顾意不懂德语,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今天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想再追究。
相同的是,他留给她的背影。
也许是动作,也可能是他说的话,顾意觉得自己有些恍惚,在这场时间和记忆的拉扯里,她好像又一次看见了渐行渐远的陈北然,甚至于,比过去更清晰。
陆清和的问题,她可以说是,陈北然还是那个陈北然,样貌清隽,无所不能。
同样还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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