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2 / 2)
何乔盯着她,说道:“国外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对他的病也更有研究,你帮我劝劝他去国外接受治疗,只有你才能说动他。”她察觉自己语意过于急迫,生怕顾意怀疑,又搬出最开始的感情牌为自己佐证:“何洛真的很喜欢陈北然,所以我真的很想替我妹妹帮他。”
顾意嘴角的笑意衔着自嘲:“你凭什么觉得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国外两个字将顾意的耐性扫的一干二净,那份德国菲尔德医院肿瘤科的资料,是比答案还残忍的事实。
而何乔这份出奇的紧张和焦急,坐实了顾意心里的想法。
周边时而有人经过,走动带起的空气流动丝毫没有动摇气氛的僵硬,何乔双手握拳,努力说服顾意:“在国内你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他只有跟我去国外,只有我有办法救他。”最后那几个字,不用顾意刻意点破,何乔的私心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意敛眉,情绪都收起,轻易看不见破绽,何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用言语相激:“你现在越迟疑,他就越危险。”
“你知道吗?”顾意冷不丁地说,语调不紧不慢:“比起接受治疗,你其实更在意能不能让陈北然离开我。”
何乔脸色煞白。
顾意眼光倏地发冷,态度去了温和:“何小姐,何洛的事我很抱歉,但她生前对陈北然的感情如何我管不着。你今天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我,比起我,陈北然他更需要你,倘若你真有这个自信,今天就不会来找我。”
不温不火的几句话,将何乔本不单纯的目的暴露无遗,她面色不忿,细看之下布满的都是耿耿于怀的疾厉。
被欺骗的不悦全数宣泄,顾意一针见血:“你不如大方承认自己对陈北然的喜欢,我还能高看你几分。”
这句话给何乔带来的冲击感,在顾意拉开咖啡厅的门,冷风贯进来的一瞬间,被她自我的愧怍感所击垮。
对何洛的愧怍感。
顾意说的没错,确切来说,她只说对了一半,何洛对陈北然,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话里那些蛰伏着的情感,全是何乔她自己的痴妄。
直到陈北然站到她跟前,何乔依旧耽溺在这样的负疚感中无以自容,陈北然没看见顾意,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甚至没多看何乔一眼,他正要走,被何乔叫住。
她站起,哑声问:“她就这么重要?”有些矫情的询问,是何乔已知结果的赌博。
陈北然沉声,看她的眼神暗含凛意:“顾意走了多久?”他听施展说顾意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咖啡厅,脸色不是很好看,来的路上便猜到是谁。
何乔怔住,她定定看着陈北然,蓦然一声冷笑,到如今,何乔终于发现,让她溃不成军的不是陈北然一如既往的冷漠。
而是顾意与生俱来的底气。
她只要静静站在那,陈北然便会排除万难,义无反顾地走过去。
何乔声线低淡,强颜笑道:“那年我把你父亲是外交官的事告诉所里,以至于没能让你去找她,当时是不是挺恨我的?”
“没有。”陈北然不在意,眼下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所想,他回答:“都过去了。”
这冗长的时间,让何乔坚守的城池无声无息地崩塌,她缓缓坐回去,目若呆滞:“我都跟她说了。”
“何乔。”陈北然叫她,像两人第一次在学校图书馆转角遇见,他捡起她的学生证递给她时那样的语气,穿越时间的熟悉又带着距离的残忍,何乔跟着抬眼,陈北然叹了声,那语气,像是劝诫,也是在划清界限:“你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医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无关紧要吗?这轻飘飘的口吻让何乔觉得自己那些行径,无论好与不好都十分难堪,有那么多的偏执和顽固在这一刻悉数化作气急败坏的泪水,她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死守最后的体面。
何乔指着门外,压抑情绪地翻涌,嗓音哽咽:“滚。”
陈北然不再停留,边拿起手机给顾意打电话,边大步走出咖啡厅,外面开始下雨,他的背影没有一丝犹疑。
雨势越来越大,伴着何乔的双眼逐渐变得模糊。
她常常在想,她把学生证交给她的时候,她不问他叫什么就好了,在知道陈北然要赴往美国深造的时候,不跟着去就好了,可她去了,也是在何洛生病时,她极力推荐陈北然作为何洛的主治医生。
人最无法理解的便是情感的由来,也最无法控制感情的肆虐,
那些无望的执拧,她不是没想过要放弃,可是记忆的反复愈演愈烈,直到她从齐砚那得知陈北然可能生病的消息,她自恃自己是个医生,比起顾意更能帮到他,才抱有幻想地最后一次靠近,结果不遂人愿,反更叫她看清自己那些想法的幼稚。
何乔眉头拧紧又舒展,眼泪到底落下来,她闭上眼,没入一片喧闹的黑暗。
陈北然在家里找到顾意,外面雷声大作,屋内没有开灯。
光线昏黑暗淡,陈北然只能看见沙发角落里蜷缩着人影,脑袋低垂埋的极低,一头长发散下来将整个人罩在晦暗里。
压低脚步声,陈北然走到离顾意半米远的地方,弯腰叫她:“一一?”
窗外雷声响彻天际,室内却静默的可怕。
雨后的空气被冲刷的干净,落入感官里都是澄澈,放大了其中不该有的血腥气,意识到可能性之后,陈北然快速开灯,然后走过去单膝跪地,扶着顾意的肩膀强迫她抬头。
看清顾意脸上伤口时,一阵尖冷的刺痛烙进陈北然眼底,拉扯着他的神经犹如凌迟。
顾意的脸颊又红又肿,嘴角青紫,陈北然将她额头沾着的湿发拂上去,露出眉尾那道猩红的擦伤,想也知道是人为所伤,陈北然又拉起她的胳膊,边细心检查边着急地问:“还有哪里伤着了?”
顾意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好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可从来她都没有真正看清过他,那时候他抱着她说对不起,她以为是在为过去道歉,没成想,也可能是为现在为眼前这一切做的铺叙。
确认胳膊上没有其他伤处,陈北然抬头,对上顾意的眼睛,捏着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又像是怕她疼立马松开,说话时声音干涩而艰难:“谁干的?”
话落,一道闪电划过,夜色骤然亮起又很快没落。
伴着雷声的震动,顾意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她将胳膊从陈北然手里抽出来,又拒绝了陈北然想继续牵着她手的举动,顾意的视线从头到尾没有挪开半分,被淋湿的头发跟着她的动作起伏。
她没有任何情绪的讲述:“他们都知道。”
陈北然抿紧唇,到了这一步,他必须承认,自作聪明的隐瞒带来的伤害比离开她要更深切,那些自以为是的决定和保护,终究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给她一个交代。
“齐砚知道,施展知道,何乔知道。”以往那些她觉得怪异又没上心的事情,落到陈北然身上,困惑迎刃而解,顾意越想越心灰。
愣了愣,顾意顿然笑出来,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张银行卡,拍到陈北然身边的矮桌上,力道不大却让矮桌跟着颤了下,顾意仍看着他,语气冰冷:“连顾慎都知道。”
一闪而至的恐慌极快地侵袭了陈北然的神识,现在的他,无力辩驳这发生的一切,还能说的只有他最本能的关心:“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顾意想笑,但是浑身的疲倦感叫她连说话都有些费力,她可以在何乔面前表现的毫不在意,却无法抵挡在面对陈北然时,不自觉的愤怒和气恼。
也心疼,心疼他自我承担的深长岁月。
“原来何乔说的没错。”顾意的声音很轻,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淌,陈北然握住她的手想要把那东西紧紧抓住,可掌心所触及的一片,全是虚空的冰凉。
顾意低声,她对自我做了判决:“你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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