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大正番外·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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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破晓之时,路边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从山际蹁跹而来的日光像纱一般轻柔地铺卷了满目的疮痍。

大正年间。

某个黎明,东京府的长街,无数未干的血液和断裂的刀刃散布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

“对不起……”

有谁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哭泣来,脚下颤颤巍巍地寻着溃烂的土地走向长街的尽头。

“对不起……”

任凭如何张开手去触及,黎明的光终从指缝间穿过,带不来一丝暖意。

他握紧了同伴冰冷僵硬的手:“对不起……”

“我又再一次,什么都没有保护到……”

世界就此暗了下来。

从梦中悠悠醒来的时候,富冈义勇把梦中的内容都给忘光了。

这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心绪,毕竟人总是这样的——别说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了,就连现实中发生过的事都可能忘。

只是醒来后那缭绕在心头的寂寥悲痛稍稍影响到现实中来罢了。

这致使他神色恍惚地躺在被窝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觉得那一定是个不太好的梦,但是细细一思,全然空白。

等他听闻屋外惹人烦扰的犬吠后,他从才凉下来的被窝里钻出来。

正值午后,空气中有一种困倦之感。

屋外有声音洪亮的卖报童在嚷着今天傍晚可能会下雨,近些天河水会涨堤,让大家少出门些。

他听在耳里,爬起来穿衣束发,穿过了风吹得呼呼响的堂室。

这是一间日式的町屋,座落于东京府的浅草一带。

几年前,鬼杀队付出了残酷的代价打倒了鬼舞辻无惨,大家终于可以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了。

作为那场战斗中的大功臣,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意外的,战后他没有选择回到狭雾山与鳞泷老师一起住,而是经由鬼杀队出资建造的屋子,在镇里落了户。

他想,这是因为大家都生活在这附近的缘故。

蝴蝶忍开了一家药店,带领着自己蝶屋里的小姑娘当起了小有名气的医生。

但因为生得年轻漂亮,听说偶尔会有骚扰的人去那里闹事耍流氓。

一开始他听闻后想去帮忙,但是当看见三两个大男人被她的几个小姑娘一一打跑扔出来后,他便平静而放心地离开了。

毕竟都是曾经能与鬼抗争到最后的战士,他好像有些太操心了。

后来,他陆续听闻不死川兄弟回老家去经营什么饭馆了;炼狱一家终结了几百年的斩鬼使命,开起了剑术道馆,听说他的弟弟在学术上颇有造为,打算过多几年出国留学去。

而灶门兄妹回家卖炭去了。

我妻善逸则是回去经营其爷爷留下的桃林,时不时会去骚扰祢豆子,还放话说励志要成为大富豪娶她。

说起婚事,

队里的小芭内和甘露寺大战后休养了几个月就迫不及待结了婚,他还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现在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据说做起了裁缝的工作。

相比之下,鬼杀队里年龄最小的时透无一郎有大好的前程,但他和悲屿鸣先生选择留在产屋敷家照顾年龄尚小的主公——继天音夫人与前任主公死后,鬼杀队的后续工作由他们的儿子辉利哉接手,虽然他还有两个妹妹帮忙,但到底年龄小,所以很多人留下来辅佐他。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留在鬼杀队里也做不了什么。

但时透时不时会往他这里跑,每次都会带来小主公的问候信,啊,他依旧如此习惯称呼那个肩任重责的孩子——即便鬼杀队已经解散了。

明明还只是个十岁出的孩子,连少年都算不上,可是心性却已经有几分他父亲稳健的风范了。

小主公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他,可能是因为到头来,只有他还没有稳定下来。

从小他就不是个多聪明的孩子,又因为多年来只知道杀鬼,所以一真正空下来当起个普通人来,反倒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而大家都有人陪伴,也有了工作和想去做的事,虽然他们经常通信,过节也会互相拜访,可是到头来,他却还是一个人。

但是他觉得没关系,因为他习惯一个人了。

只是有时会觉得有些安静过头了,但细细一思,他其实也非常习惯于这种安静。

这么一想,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分不清是什么季节的午后,院里的阳光并不明朗。

当富冈义勇踩着廊上黯淡的日光穿过町院时,突然听到了屋外传来一声哀悸的鸦啼。

他不禁停下脚步望去时,就见院边层层叠叠的灌木丛上,停歇着一只鎹鸦。

大正时代的尾声,电路开始四通八方,阴灰的天下,电线栏林林立着,如浸了漆墨般的线仿佛穿过了如烟般滚滚晕开的云翳,架在了半空之上。

他的町院没怎么打理,这些年里那处院角杂草丛生,或深或浅的墨色堆积在一起,像一团团膨胀开来的深幽泡沫,虚虚绕上了竹篱。

而那只鎹鸦就立在杂草尽头的一桩木头上,暗色的眼睛像镀了一层精光一样瞅着他。

鬼杀队向来与乌鸦有缘,纵使不是自己专属的,也让他心生柔软。

他安静地看着它,等了好半天都不见它有动作,便微微抬起一只手去用口哨唤它,但是它也只是瞅多了他两眼就作罢,转而扇起翅膀飞向了天边。

他也不觉失落,若无其事地走起来。

闲来无事时,他决定做萝卜鲑鱼吃。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自己爱吃的东西他还是会做的。

可惜的是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圆满。

只听哐当一声,刚洗干净的铁盆子从桌上落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溅开了些许水渍来。

他愣了一瞬,弯下腰去拾起。

可是当指尖刚触及到盆沿时,那磨得光

滑的铁器上便朦朦胧胧泛着扭曲的冷光来,他一看,隐约见上边映出了他的脸。

恍惚间,那左脸颊上还有些模糊的印子。

起初他以为是方才处理鱼时将一些鳞片抹脸上了,可是抬手一擦,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便将盆子拾起来,抬眼看见垫板上的鱼刚被他利落地处理完,洗去了所有血色,直挺挺地瘫在那。

滴滴答答,厨房里水滴落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蓦地,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空了起来。

他停下了一切动作,就站在那发呆,光晕一圈圈地绕着廊子的柱子走,忽逢大一点的风穿堂而来,吹得一边袖间都飘盈冷凉起来。

他突然就没了做饭的心思,转而想去照镜子。

可是他向来不照镜子的,即便有一头半长的黑发也大多是随手一扎,这会突然要找一面镜子出来可真难。

又发了会呆后,他决定起身出趟门。

也许是想去买面镜子,也许是想去找熟人,富冈义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出门是什么目的。

从醒来后就感觉整个人有些恍惚,总是无法集中精神,愣神间,还觉得自己像忘了什么似的。

这种状态可不太行。

特别是对于他这种需要高度紧绷精神杀鬼的人来说。

……不。

他在街上突然顿了下脚步。

差点又忘了,鬼已经全死了,他已经不需要杀鬼了。

他不禁捏了捏微蹙的眉心。

或许他该去找蝴蝶拿点安神的药了。

眼见日光还没落下,黑发男子便踩着木屐寻着记忆里的路走去。

可是他走了半天,都快傍晚了,还没到目的地。

周围的建筑都是那些传统的大坊间,乍一看长得一模一样,他怀疑自己记错路或是迷路了。

许是时间逐渐晚了,走了好半天街上都没看到什么人,他连问路的人都难找。

须臾间,不知为何,风蓦地寒凉起来,吹得他的吐息都不觉阴冷起来。

当看到有墨色的鸦羽掠过阴灰天下鳞次栉比的屋瓦时,他下意识将惯用手搭在了腰间的物件上,但是令他惊讶的是,他腰间什么东西也没有,而那抬起的宽袖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

愣然间,再次抬起头看去时,那一只只乌鸦像被什么惊扰似的,嘶鸣着向他俯冲而来。

他微微紧缩了瞳孔,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风掠过了耳际,扬起了他的鬓发。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嘎吱嘎吱——

像利爪撕扯着血肉,像獠牙磨碎了骨头。

「义勇,安安静静躲在这里,乖点哦,姐姐很快就回来。」

咕噜咕噜——

可是有黏稠的血液从破碎的□□中流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义勇,和他们离开,这里就交给我!」

然后咕咚一声——

血肉被咽下咽喉,饱含满足的喟叹。

听着这些诡异的声音,他突然就觉得愤怒起来。

与此同时,阴天下的乌鸦盘旋着发出凄厉的啼声来,伴随着骤然而下的大雨。

「嘎嘎嘎——炎柱炼狱杏寿郎战死!嘎!炼狱杏寿郎对战上弦·叁,战死!战死!」

他蓦地愣住了。

「嘎嘎嘎——蝴蝶忍!虫柱蝴蝶忍对战上弦·贰,战死!战死!」

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声声的卜告,像浪潮一般疯狂地涌来。

「嘎嘎嘎——霞柱时透无一郎,不死川玄弥对战上弦·壹,战死!战死!」

梦中的血色腥红,散发着令人几乎作呕的悲痛,从记忆深处渗透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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