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回忆（2 / 2）

“——他往那边去了！”

“那是个军官！快追！”

炮火声渐渐变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岩洞外经过，越来越远。

银发的青年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自己搭档的身份，心知此刻离开这里才最重要。

他有些辛苦地扶着石壁站起身，满头冷汗地迈开了脚步。

……

……

不久之后，一艘漆黑的小型单人舰划破黑暗，从星球的背面悄然驶离。

叶之博坐在驾驶室内，

望着眼前越来越接近的蔚蓝哨所，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随手拍开了星舰内的电台。

“滋滋——滋啦——滋——”

在一阵杂音中，有一道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叶之博听出那是帝国新闻的虚拟主播。

“新星历720年六月二十七日，太子殿下从外域传回影像，向我们证实了……”

叶之博蓦然睁大了眼睛。

不，不对——

不是因为李瑾深明明刚刚还在他的身边，新闻里却有截然不同的报道——

而是电台里的那个年份——

新星历720年！

蔚蓝哨所……袭击……

李瑾深！

叶之博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他是帝国军校的二年级首席，现在正在绯红星域争夺场内参与资源争夺。

而不是这个仍然停留在蔚蓝哨所的士官叶之博——

这里，是他上一世的记忆！

他与李瑾深在蔚蓝哨所驻守，在一次探索任务中遇袭的那一晚——

那个一切开始的夜晚！

叶之博的眼神亮得惊人。

他知道了！

他不是回忆起了过去，而是他的记忆被某个存在读取，人为制造了这场幻境！

——是那道冰湖边弥漫的迷雾。

那不是什么水汽形成的普通雾气，那是一道迷雾锁！

一道可以窥探到人内心最深处记忆，将人拉入幻境从此沉沦再无法挣脱的迷雾锁。

这颗绯红星——

也是一个暗流王爵的领地！

……

……

“唔！”

几乎就在他想明白的下一刻，叶之博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四周的景象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各种熟悉的场景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掠过，最终停留在某个画面上，将他再度拉入。

浓重的迷雾再度升起，将银发的少年再度笼罩。

叶之博的眼神逐渐陷入茫然，神情渐渐放空。

数不尽的画面在他眼前飞快闪过，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神情越来越挣扎混乱。

一会儿是两人回到帝星后，在宴会中初次见面时的那个夜晚。

“你就是叶之博？”

金发的帝国太子高高在上地望来，漫不经心地冲他点了点头。

“我是李瑾深。”

对方的神情傲慢无比，嘴

角却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熟悉笑意。

……

……

一会儿是两人联手除去粉碎逼宫夺权的阴谋后，一起在皇城后山看日出的那个拥抱和告白。

金发的太子褪去了浑身的尖刺和冰冷，从身后紧紧拥住了自己。

那个拥抱滚烫到让人心惊。

“叶之博，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好吗？”

……

……

一会儿是那个排除异己毫不留情，一步步踏过敌人的鲜血和哀嚎，终于走上王座的帝王。

金发的帝王眼中是久违的炽热光亮。

“我要让夏登再不受域外侵犯。”

“我将许所有人一个平等的未来。”

……

……

最后，画面又变成了那个神色冷淡厌倦，对自己莫名疏远的君主。

“叶上将，你应该解下佩刀。”

“……”

“你不愿意？”

还有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

“如果你离开夏登，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啊，他后来再也没能回去——

……

……

“唔——”

叶之博闷哼出声，在眼前闪现越来越快的画面中露出一脸痛苦之色。

记忆中不停变换的强烈情绪狠狠冲刷着他的精神海，将那片星域搅动得波澜骤起，颤动不已。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这一世与李瑾深经历的种种。

在记忆中，李瑾深望向自己的眼中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璀璨到不可思议。

“你救了我，所以我也救你。”

“命都给过你了——大夏龙雀算什么？”

“叶之博，注意安全，等我来找你。”

还有那个黑发灰蓝眼睛的商克己，微笑着看过来的时候，与金发太子是何其相似——

“叶之博，好久不见。”

“——你相信我吗？”

“啊……”叶之博捂住了额头，只觉得精神海内一片狂风骤雨，几乎快要失去控制。

他怎么会觉得李瑾深和商克己就像是一个人——

那两道身影背对着自己，不停变换，渐渐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背影。

“叶之博——”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

“嘀——！”

黑暗在同一时刻降临。

“嘀——检测到精神海异常波动——警告！警告！”

叶之博猛地睁

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正歪着头靠在驾驶座上，原本盖在脸上的报纸落在脚边，上面赫然是帝国皇帝那张冰冷俊美的脸蛋。

金发碧眼的皇帝冷冷地看着他。

叶之博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直起身，按下清扫按钮，让家政机器人将落在地面的报纸收走。

驾驶舱外，是一望无际的漆黑宇宙。

这里是第一象限的跃迁点，他此刻正在自己的星珀号上，身后是越来越遥远的帝星。

哦，他现在已经和李瑾深闹翻了，他在帝国元帅继任典礼前一夜连夜离开，净身出户，什么都没有带走，只给自己留下了这艘私人星舰。

夏登帝国已经走上正轨，十年之内绝无可能发生战事，而军部的下一代也已经成长起来。

叶之博自觉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他陪在李瑾深身边整整十年，看着对方从一无所有的边境士官，到帝星执掌大权的帝国皇帝。

那头凶狠偏激的小狮子长成了威势赫赫的帝国雄狮，曾经的饲养员却已经有了倦意，想要退休养老，过一过简单舒心的生活。

叶之博本就对权力斗争没有半点兴趣。

他之所以踏入帝星这个风云诡谲的圈子，完全是为了李瑾深。

如今李瑾深的帝位稳固，已然不可动摇，叶之博在与不在，对于夏登帝国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更甚者，因为他与李瑾深情人的关系，叶之博如果继续留在军部，甚至成为帝国元帅，对于帝星的贵族来说都绝不是一件好事。

情感会影响人的判断，皇帝和元帅也不例外。

没有任何贵族会认同他们的情人关系，除非有人后退一步，否则这段关系将再难维系。

李瑾深的力量还没有强悍到足以压制整个夏登贵族群体的地步，所以他们必须考虑到贵族的想法。

叶之博的主动退让，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李瑾深应当也明白这点，但却从未宣之于口。

只有越来越沉默的相处，和越来越冷淡的对话，无声地表明了这位帝王的态度。

叶之博看懂了，然后他很干脆地选择了离开。

与其撕破脸皮闹得再无转圜之地，不如彼此心知肚明，假装这只是一场远行。

星舰越驶越远，叶之博回

身望去，最后看了一眼那颗蓝色的星球。

他的眼中闪动着微微怀念的神色，和一抹告别的微笑。

既然无法在一起好好生活，那就彼此分开，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

……

第一象限到第三象限的跃迁点已经亮起，星珀慢慢没入洞开的通道，将那颗星球远远地留在了身后。

“轰——”

第三象限跃迁点，一艘星舰蓦地出现，随后又再度消失。

在连续的跳跃之后，叶之博直接越过了第三象限外围的无序星域，接近了沉星海的领空。

以叶之博的目力，甚至已经可以看到围绕在沉星海外的那十二颗卫星。

他持有银河系黑色通行证，可以自由出入这个位于遥远外域的神秘国度，于是早早在这里买下了一颗小行星预备着今后养老。

这还是他第二次踏上沉星海的领空。

第一次是因为意外，只在外围停留了数天便匆匆离去，这一回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好好探索一番。

叶之博向后仰去，脸上露出放松的笑意。

下一刻，他的脸色却蓦地一怔。

“嗡——嗡——”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驾驶舱。

平静空旷的星域中，突然凭空冒出了上百艘星舰。

叶之博瞳孔紧缩，认出那是活跃于无序星域的星盗十三番。

不，不对——

他们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从无序星域进入沉星海的星盗，从来不会靠近沉星海这么近——

这些星舰走的是帝国军部专用的跃迁通道！

他们是跟在自己的身后到了这里！

叶之博的眼中闪动着浓烈的嘲讽。

他的神情却有些疲惫。

他的决定很突然，走的时候知道的人并不多，却也没有刻意隐藏踪迹。

知道他会走这条航线的人只会是那几个人。

是谁想要他死？

或者说，其实你们都想要我死，对吗？

叶之博并没有太多用来思考的时间。

在千万道激光炮亮起的同时，叶之博只是平静地站起来，嘴角衔着一抹放松的笑意。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实在是没有必要去思考究竟是谁下的手。

爆炸响起的那一瞬间，叶之博看着眼前被剧烈的能量风暴撕裂的空间

，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极尽炫目瑰丽的景象。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真美啊……”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和李瑾深说一声再见。

空间开始坍缩，将这一小块区域与外界隔离开，裂痕从四面八方蔓延，最终来到叶之博的脚下。

“噗——”

长长的风衣下摆在顷刻间化为尘埃。

叶之博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

……

黑暗中，一道无人注意的暗金色微光一闪而逝。

一道焦急的声音划破重重迷雾，于一片暗色中骤然响起——

“叶之博——叶之博！”

作者有话要说：就，嗯，回忆杀。

默默顶起了锅盖。

——轻拍！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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