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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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里,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都还在僵持着。

因为不光是皇上要亲自迎接保康阿哥回宫,要带着他其他的儿子们去给“师祖”看看;皇太后也要出宫,要去见“他”。

太皇太后没想到皇太后也任性起来,更不想答应。

三个人就这样安静沉默地僵持着,皇太后用完一碗药后还是呆呆地躺着,太皇太后和皇上坐在皇太后对面的暖坑上,也不说话,这一方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不说午休,晚膳也没用。苏茉儿姑姑担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刚刚伺候着三位主子各用一碗奶汤,就因为小宫女的暗示出来暖阁,然后就听到皇后娘娘过来慈宁宫的消息。

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皇后娘娘大声喊出来,她要见儿子,她要皇上出宫迎接她儿子回宫,大大方方地走正阳门,给她儿子正名。

事情到这个地步,就是闹开了,皇后娘娘为了儿子,不再忍。

苏茉儿姑姑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皇太后还是那个样子,眼珠子动了动,就再也没有动静。

皇上听着皇后的喊声,还得知她在不停磕头,心里担心皇后的身体情况,人就刷地站起来,双脚自我行动地就大步出来慈宁宫。

太皇太后默不作声,太皇太后看着皇帝急匆匆的背影面色发冷,却也知道,她已经无力再阻拦。

皇后先礼后兵,若不答应,皇后就会动用其他办法,比如,中宫笺表。

虽然一般来说,中宫笺表一般是,象徵大於实质意义,皇后也不能随便使用。但若是皇后铁了心要闹起来,真的动用了,皇上,估计,还真不好驳回。

当然,皇帝,估计也不愿意驳回,正好皇后这一闹,给了他出迎的理由。太皇太后嘴角升起一抹冷笑,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罢了,我也不拦着你们了。”

“你要去,你就去吧。”

皇太后的眼珠子又动了动,慢慢地起身,给太皇太后行礼。

面色平静,言语间也是冷静了下来“我知道,自从太宗皇帝以来,大清皇室同科尔沁的联姻就成为定制,确保科尔沁蒙古对清朝的效忠方面,确保科尔沁在整个大清国的地位。”

“入宫,为后,我没有怨言。十三岁进宫到现在,三十年了,每天一个人吃饭、休闲、念佛一个人过日子,我也没有怨言。可是我有一个不甘,我想去,问清楚。”

太皇太后摆摆手,这一瞬间,好似老迈了许多。

“去吧。”说着话,闭眼不再看人,只手里转动一串佛珠,无声地念佛。

皇太后又蹲身行了一礼,默默退下。

寂静的暖阁里,只有苏茉儿姑姑一个人陪着太皇太后,苏茉儿姑姑瞧着太皇太后老去的面容,想起来太皇太后当年的青春岁月,忍不住默默流泪。

太皇太后却是抬头看她一眼,安慰道“我老了。孩子们大了。”

苏茉儿姑姑哭着,轻轻摇头“太皇太后没老。”

太皇太后微微笑。

她老了,她可能,早就老了。

当年她以为,大清刚刚入关,南明政权反抗斗争仍在持续进行,前线的历次战役当中都有科尔沁部的大力支持,都需要科尔沁部的大力支持,特别是稳定北部和南部蒙古这一方面。

这个认为是对的。可她固执地使用了一个方法皇后的位子。

而“他”执意要废后。

一边娘家,一边夫家,她承认她有私心,她都想顾着,她自大地认为“他”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她在勉强同意“他”废后的同时,再次枉顾“他”的个人意愿,为“他”再立一位蒙古皇后。

就是让现在的太皇太后看来,这也很应该,满蒙联姻,这不仅仅是为自己的母族考虑,更是为巩固满蒙一体的需要,为了大清国的边境安稳考虑。

可是,如果时光重来,她会不会,她或许,她应该,她可以,试着使用其他的方法吗她会稍稍缓和一下态度吗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太皇太后一时间又想起那位聪颖贤惠的董鄂氏,想起“他”和她的数次激烈抗争,想起皇太后这些年在宫里的孤单寂寞

想起她的皇帝孙儿,比“他”懂事,比“他”性情圆融,比“他”能容忍

现在宫里也有蒙古妃子,皇帝喜欢,一点儿也不排斥,给足了她这个皇祖母的面子可是,皇帝同样不会再容许有蒙古血统的皇子出生。

朝里汉家大臣逐渐受到重用,南书房一步一步地取代满洲八旗议政会议,来自科尔沁的王公大臣一步一步地被边缘化,皇帝和“他”一样将重心落在中原,方法有过之而不及。

京城的八旗姑娘都学着汉家文化,不再学骑马打猎,皇帝本人也喜欢,喜欢有文化温柔秀气的八旗姑娘,喜欢汉家女子,同样拒绝蒙古姑娘。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太皇太后的心里装着,皇帝是她和苏茉儿,连同文武大臣一起教导出来,皇帝做着比“他”当初更为明显多多的事情,可她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皇帝做得好。

她早就“老”了,无能为力了,她不能,也没有和当初辖制“他”辖制皇帝,她给皇帝选皇后,没有选科尔沁的姑娘;选继后,也没有选科尔沁的姑娘。

她自己,也被这天下大势挟裹的只能顺从。

暖阁里静到了极点,苏茉儿只默默流泪。过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好似突然从梦中醒来,她面色平静,声音也平静,堪称温和地对苏茉儿说道“苏茉儿,你也去吧。”

苏茉儿更加猛烈地摇头“苏茉儿不去。奴婢不去。”

“去吧。”太皇太后好像真的是要让苏茉儿去看看,“苏茉儿,代替我,去看看。”

苏茉儿的眼泪汹涌而出。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她的声音破碎不成音,可是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太皇太后站起来,奇异地感受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儿激动,心里更是一叹。

“去吧。如果,可以,帮我,看看,问问”

看看“他”还好吗问一问,当真就狠下心忘了皇宫的亲人了吗问一问,为何她和皇帝去五台山的时候“他”避而不见,却能为了一个被皇家放弃的孩子踏出五台山,还坚定地要给那个孩子正名

为何她给“他”安排的一切,他一定要这般激烈拒绝,甚至不惜离开皇宫

为什么为什么太皇太后不是纠结于过去的人,可她终究还是不甘,她终究是放不下。

苏茉儿听懂了,猛地跪倒在地,却是没有再哭。

“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苏茉儿马上就去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个人去佛堂平静地念经,苏茉儿姑姑面色坚定,打理好自己,整理好面容,领着人就准备出发。

这个时候,皇太后已经出宫;皇上也已经和皇后娘娘乘坐龙车凤辇,领着太子殿下、大阿哥、胤祉阿哥,胤禛阿哥,胤祺阿哥,以及文武群臣,一起朝正阳门进发,走到了半路。

然而,他们都没有料到快乐大师小保康的举动。

皇上收到消息,他那熊儿子想见额涅跑到了城楼上,登时又气又心疼,还有担心。

皇后娘娘得知她儿子站在城楼上要距离额涅近一点,一颗心碎成一片片,泪水夺眶而出,只想下了这慢吞吞的龙车凤辇直奔城门。

“全速前进。”

“嗻”

皇上顾不得规矩礼仪,直接吩咐他和皇后乘坐的两辆马车快速行进,后面跟着的太子殿下和阿哥们,文武大臣们懵,赶紧能跑的跑起来,有资格骑马的骑马拍打马屁股,有资格做马车也命令马车全速前进。

正阳门口,侍卫们惊呆了,皇上惊呆了,皇后也惊呆了

一个小圆点在高高的城门的飞檐上,然后眨眼间,一个胖嘟嘟三头身小和尚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口中大喊着“额涅额涅”,慢慢下落,落在城门的另一面,他们的对面,皇上和皇后乘坐的龙车凤辇前面。

皇上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大声喊“开城门”

皇后娘娘泪流满脸,一颗心随着儿子落到门的对面,双手紧紧地抓紧身侧的车壁,只哭着喊“保康保康”

正阳门的大门缓缓打开。

康熙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申时三刻,古老的正阳门缓缓打开,吱呀吱呀,不在仪制规定的时间。

保康静静地站在正阳门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这扇代表他归来的大门打开,看见那代表皇家最高权力的龙车凤辇,看见他的皇帝爸爸和皇后妈妈一把打开车帘,一起冲出来龙车凤辇

他们一起朝他奔跑,跨过高高的门槛

皇帝爸爸的龙车距离他更近,脚步更快一些,冲上来一把抱住他,保康没有挣扎师祖说,他要在人前给皇帝面子。

皇后妈妈的凤辇在后面,脚步也慢,她好像还在做梦一样不敢置信,保康哭了出来。

皇后娘娘疯狂地朝儿子的方向奔跑,她确认那一声声“额涅额涅”,不是她的幻觉,不是她每次从梦里醒来怀里的空荡荡,确认龙辇前面路中间的小胖娃娃是她儿子确认皇上一把抱起来那个胖娃娃是她儿子。

那是她的儿子。

那是她的儿子。

她十月怀胎,拼命生下来,只照顾了半个月的儿子。

她的儿子。

这一刻,皇后娘娘的人就好像失去控制全凭本能行动一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她还是直直地朝她儿子的身边跑

“保康保康”皇后娘娘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三年来梦里才能念的名字,心里眼里只有她儿子,什么礼法规矩都不在乎,“保康保康”

保康一边护着额涅没摔倒,一边从皇帝爸爸的身上下来,也朝皇后娘娘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额涅”,一头扑到皇后娘娘的怀里。

“额涅,额涅。”保康在扑到额涅怀里的那一刻,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这是他的母亲,他想起了自己做胎儿十个月的记忆,出生那个时刻的记忆,出生后那半个月的记忆,他记得,母亲身上的味道,温暖慈爱的味道。

“额涅、额涅。”保康继续喊着,在他母亲的怀里满心依赖地喊着“额涅”,喊得皇后娘娘手足无措,情难自已地又哭又笑。

“保康、额涅的儿子、保康”皇后娘娘毫无形状地跪在地面上,胳膊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孩子,泪水磅礴。

只知道不停地念着儿子的名字,抱紧怀里的孩子,再也不分开。

“保康,额涅的保康,额涅是在做梦,额涅的保康”

哭花了脸上的妆容,浑身上下不停地轻颤;泪水落在保康的脖子里,滚烫滚烫;一声声“保康”,泣血锥心,刻骨铭心。

保康感受到额涅的激动,头埋在额涅的怀里,一边用内力给额涅顺背,一边轻轻安慰他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额涅不是做梦,保康来见额涅”

保康不停地重复着,皇后娘娘再也受不住,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正阳门口皇后娘娘抱着儿子这般真情流露,皇上硬逼回去眼里的泪水,又如何能说什么

其他人也什么也不能说,随后赶来的人,不说那感性的大人们跟着哭,就是那较为理智的大人们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小一点的胤祉阿哥、胤禛阿哥、胤祺阿哥跟着哭,就是大一些的大阿哥和太子殿下,也跟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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