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拉黄包车的少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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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申城已然入冬,寒气逼人。

十里洋场,依旧夜夜笙歌。贵妇人们穿上了名贵的大衣皮草,灯红酒绿的舞厅内,装潢华丽的厅堂上,都建有仿西式的壁炉,炭火焚烧,温煦如春。

光洋码头,一边是苦力们在挥汗如雨地搬抬着各种各样的货物;一边是排列开来的黄包车,等待着下船过来坐车入市区的南北旅客。

这时代,轿车属于上流社会的专属,能坐上车的非富即贵。一般的旅人出行,为省工夫,主要坐人力黄包车,花点钱省事,还挺舒服的。能吃这一口饭的车夫,个个都得好脚力,更要识路,大街小巷,只要有个地址,便能把人拉过去。

唐野和他的黄包车排在后段,看样子,要轮到他,得等上一段时间。

拉黄包车也有规矩,在码头等客,有个先后次序,不许插队。若有捣乱者,便会被负责这儿的社团势力除名,驱逐,再也不能到此拉客了。

控制码头的,可是申城两大巨头之一:三水商会。

名为“商会”,下面养着数个字头,人数多达万人,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主。

三水商会与龙城,一个水路,一个陆地,划区而治,多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不过今年入秋后,双方摩擦不断,发生了不少冲突,诸多流血事件甚至惊动了城政厅里的大人物,请双方老大去喝茶叙话了。

这些内幕事态,具体如何,下面的老百姓们无法知晓,大都是道听途说。

唐野听到不少,这段时日,在杨三书了,竟养成了看报纸的习惯,倒让师父和师伯好生诧异。

两个“老人”属于老派人物,对于报纸这一新生事物虽然不排斥,却也不惯去看。总觉得上面刊登的讯息没有什么价值,或是堂皇粉饰之词,而或花边绯闻一类。所谓新闻报道,真有料的话,能这么写出来,让满大街的人看?

一份报纸的售价,却也不便宜呢。

唐野从宋老粗那弄回来的一箱钱,交给杨三书写字,也完成了启蒙阶段。接下来,唐野该走出虎啸馆,到外面闯荡和见识一番了。

拳师可选择的路子,其实并不多。或教人打拳,或和人打拳,总离不开个“打”字。若是出去给人当打手,当保镖,未免下乘,除非不得已,一般讲脸面的拳师都不会去做。

毕竟那样,几乎等于卖身,给人当狗了。

一些生活窘迫的拳师,宁愿到黑市去打擂台,赚生死钱。

申城的黑市擂台十分热闹红火,几乎每一天都有比武,交战双方,上台前得签订生死状,生死自负。而投注胜负的生意极受追捧,甚至要超过许多赌档里的买卖。

毫无疑问,能从生死擂台上打出来的,都是狠角色。只要拳头够硬,便能一战成名,并获得丰厚的奖金。

唐野以前听说过这黑市擂台,如今学了武功,跃跃欲试。

杨三手和吴一手当然反对。

一来唐野现在的武功,上了擂台,打不了多少场,一不小心,就会断手断脚,甚至被人打死;

二来三年一度的精武会武馆考核开幕在即,此事事关虎啸馆存亡,不容有失。在此之前,如果唐野有什么闪失,一切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若是比试失败,被国术精武会开除,失去庇护,虎啸馆的招牌立刻就会被人踢烂。

吴一手给唐野提供了几个选择,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没有轻松便宜的活儿。

最后唐野选择了拉黄包车,图个自在。每日奔跑往来,既能锻炼气血耐力,也能见识申城各处光景,顺便赚点钱。以前在光洋码头当苦力,扛麻包,他就挺羡慕拉黄包车的。

拉车,也是凄苦职业,但比当苦力要好上一筹,起码相对稳定。能拉上车其实也不简单,首先你得有钱买一辆黄包车,价格不低;其次,有车还不行,得找门路,交钱上车牌,最后每个月还得交一笔所谓的“拉车费”,这才能出来拉客。

话说回来,扣除各种费用后,拉车每月的剩余,自是比当苦力,四处找散工来得多。

唐野并非想当个拉车的,这只是临时过渡的一种磨练罢了。

白天练拳,晚上拉车,两不耽误。

当车夫,多接触三教九流的机会,遇着了,还能积攒血性。

血性才是最重要的,是底牌所在。

“一会见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抢客,无论如何,都得让对方上车,然后拉去雨前巷。斧头帮的斧头九哥在那等着,我们只需把人放下,就能收钱了。”

有两辆黄包车过来,其中一名车夫低声跟同伴说道。

他压低了声音,但经过的时候,还是被听力变得敏锐的唐野听到了,不禁好奇地看了看。

“看什么,小赤佬!”

那车夫把眼一瞪,喝骂一声,凶巴巴的样子。

唐野见他们的黄包车有所不同,上面有个蓝色的标识,这标识代表着特权,可以不按次序等客,直接上去接人,别的黄包车碰上了,得让他们先。

人定的规矩,往往也是因人而异,做不到一视同仁。久而久之,所谓规矩,便成笑话。

唐野不想惹事,低头下去。

不用多久,一艘大船来到泊岸,不少旅商下了船,往这边走来坐黄包车。

那两个黄包车车夫等在一边,一会之后,发现了目标人物,这才冲上去。

别的黄包车见状,赶紧让开,不敢跟他们抢。

唐野抬头看去,见到那人模样,不禁双眸微微一缩: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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