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苍绯（1 / 2）

卷一幽冥五阴

第九章苍绯

凡界。

寒川后山，槐树林深处。

“殷公子，你到底是人是鬼”

驻兵督军营帐中，蔚执风一句听上去不轻不重的问话，却像是在帐中投掷了一枚烟火，瞬间炸得在场其他两人头晕目眩。

秦方泽第一次没有说话，他只是呆愣地看着殷逸川，似乎无法理解方才这一句问话的意思，又似是不敢认识眼前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见两人都不说话，蔚执风继续道“若殷公子只是附近百姓，为何恰好有一道冥魂又恰好闯入我驻军结界若你是冥界来人，为何又会自称是凡人殷公子，你不会真如隆将军所说，是冥界派来的密探吧”

秦方泽终于不再愣神，似乎想要开口反驳，又不知该如何理论，只得焦急地看着殷逸川。

而殷逸川却低头沉默着，许久没有开口，蔚执风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待着，营帐中一时安静。

半晌，殷逸川抬起头，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若我真是冥界密探，你拿我如何”

蔚执风一愣，一向从容不破云淡风轻的神情第一次有了些许异样。

殷逸川笑笑，暗自觉得这样的度尘君第一次离了他那高高在上的三清天，有了一丝凡间的烟火气。

殷逸川好整以暇地看着蔚执风，开口侃侃而谈“适逢五阴之乱，神界出兵在此驻扎，布下结界却唯不挡冥界之人，这是为何无非是示好冥界，表明神界并无意插手冥界事务，出兵仅是观望而非镇压。就连你这从三清天下凡来的度尘君，不也对我们这两个来路不明之人客气有礼，难道不就是怕我们当真是冥界之人吗照此理来说，就算我当真是什么密探，你能拿我如何难道会因此将我二人关押起来严刑逼供吗”

向蔚执风走近一步，看着对方凝视自己的双眼，殷逸川笑容加深“你这三清天派下来督查军情的度尘君，怕不是要以一己之力挑起神冥两界的不和吧”

一语落地，蔚执风没有说话，只是依旧近在咫尺地看着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的殷逸川。

“逸川，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方泽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过是方才我在亡母坟冢前跪拜之时，偶然从布置结界的隆将军那里听到的，现学现卖，信手抄来添油加醋地胡说一番罢了。”殷逸川对秦方泽笑笑，转过头来再看蔚执风，耸耸肩“当然，如若度尘君听完我这一番言辞，反而坚定了我便是通晓此事的冥界密探，我也无话反驳。”

蔚执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度尘君。”殷逸川回看着蔚执风，目光毫无畏惧“我这话信与不信，只在神君一念之间。”

两人僵持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秦方泽在旁边担忧地看看蔚执风，再看看殷逸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刺客”

“抓刺客”

“往那边跑了快追”

突然，账外传来一阵骚乱，喊声混杂着追捕的奔跑声。

蔚执风的神情立刻警惕起来，掀开帐帘。

“何事喧哗”蔚执风对帐前守卫问道。

“禀度尘君，有刺客擅入结界，隆将军正在率兵追捕。”守卫禀报着。

“刺客”蔚执风眉头微蹙，思索片刻，转头对殷逸川道“殷公子，我出去查看一番，烦劳二位在此等候。”

“度尘君且去，我们不急。”殷逸川笑着回答。

蔚执风大步踏出营帐，对门口的守卫用殷秦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吩咐道“你在门口守着，帐外有刺客，会有危险，切不可让二位公子出营帐。”

“是”守卫领命。

看着蔚执风的身影远离，殷逸川笑笑，蔚执风这话分明就是对他二人说的，这哪里是在嘱咐守卫要保护他们安全，分明是在警告他二人不可擅离营帐。软禁的话能说得这么漂亮，这位度尘君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看来自己方才那番“破罐破摔”辩解并没有让蔚执风彻底放心，这调查和盘问还是要继续。

“逸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方泽只觉自己越搞越糊涂。

“我也不知，但我们应该是卷进烦里了。”殷逸川问道“方泽，你学了这么久的剑道，可有把握帮我们逃离这里”

“别说笑了。”秦方泽自嘲道“外面那些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神兵神将八成都是三十六天下凡来的就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顶多跟门口的侍卫过两招，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那位隆将军，更别提那个蔚执风了。”

虽问之前也大约猜出答案，但听到秦方泽这般说，殷逸川还是心更沉了些。

“逸川，你觉得那个蔚执风，真的是三清天下凡的”秦方泽问道。

“你觉得呢”殷逸川反问。

“那一副天人之姿，确实不输三清天之名。”秦方泽思索着说“只是我跟他说话总是觉得有点冷，分明面上是笑着的，但总是莫名有瘆得慌。”

想起那个温文有礼的笑，殷逸川摇摇头“蔚执风的笑，只是习惯性的礼貌，并没有什么真情。”

“那我们怎么办，真在这里乖乖等他回来定生死”秦方泽问道。

殷逸川低头思考着，头脑飞快地转着。

就在两人静默思考出路之际，突然一红色身影从天而降，似是从营帐顶上的通风口滑下来的。

还没得殷逸川看清那红色身影是何人，就感觉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身体紧贴在自己身后，一只纤细却有力的胳膊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同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脖颈，有一阵隐隐的刺痛。

“想活命就别出声。”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自身后响起。

殷逸川瞬间明白，自己成了这女子的人质。

看这身手定是个练家子，他下意识地紧闭上嘴巴，乖乖服从那声音的命令。

“你放开他”秦方泽面露惧色，压低声，手迅速握住腰间的佩剑无垢，拔出一段。

“小子，你敢将剑再多拔出一寸，我便即刻穿透他的脖子。”女子的声音清冷而阴狠。

殷逸川注意到这女子手中的是两根绛红色的长针，一端藏在衣袖中，一端露出来，一根针尖对着自己的命脉，一根指着秦方泽。

秦方泽见状，缓缓将剑插回剑鞘，眼睛死死盯着殷逸川的脖颈。

冷静下来，殷逸川轻声开口“姑娘便是那刺客。”

“是又如何”红衣女子冷冷道。

“你在躲他们的追捕。”殷逸川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柔和“姑娘，你放开我，我可以帮你。”

“帮我我凭什么信你”红衣女子冷笑一声。

“你可以不信我，然后掐着我的脖子，等着他们一会儿闯进营帐里。”毕竟命在对方手中，殷逸川小心斟酌着词句“但是姑娘，你要知道，你拿我的命要挟他们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你看看我这一身穿着，我只是寒川枯桑镇的一个小书童，误闯入此地，那些神兵神将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他们会任由你干掉我，再轻轻松松地抓住你。”

殷逸川明显感觉身后女子身子一僵，明白自己的话起作用了，立刻给秦方泽使眼色。

多年的默契，秦方泽马上跟着帮腔“没错没错，我们俩只是凡人，你拿我们性命威胁他们没用的。”

“但若你现在放开我，我有办法帮你躲过追捕。”殷逸川缓缓抛出诱饵“信与不信，姑娘看起来是聪明人，该是可以权衡的。”

似乎可以感觉身后的女子正在被自己一点点说动，殷逸川继续柔声道“我不会半点法力，我若骗了你，你再杀我几次都可以。”

明显感觉到扼住自己脖颈的胳膊松了一丝，殷逸川给出最后一击“姑娘，时间可不多了。”

终于，红衣女子骤然松开了扼制殷逸川脖颈的胳膊，将他放开。

夜晚清凉的空气涌进肺里，殷逸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揉揉仍留有疼痛的脖子，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挟持自己的女子的样貌。

那女子的模样与殷逸川想象的一点都不相同，稚嫩的面庞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两岁，吹弹可破的白皙的皮肤，灵动的双眸，红扑扑的脸颊，仿若邻家的小妹妹。只是一身的大红色装扮，长发高高地竖起，加之衣袖之中伸出的那两只绛红色的锋利长针，为这女子平添了几分辛辣潇洒的英气。

“说吧，你要怎么帮我”女子说话的口气有种天然的高高在上，加上这桀骜不驯的姿态，竟与秦方泽有几分相似，殷逸川不禁猜测她八成是位出身显贵的大小姐。

“姑娘且躲在屏风后面去。”殷逸川指指营帐角落里的屏风道“这边我来应付。”

“你要如何应付”女子问道。

殷逸川笑笑，反问那女子“姑娘既肯放了我，自是选择信我的，此时还要浪费时间听我解释细节吗”

上下打量一番殷逸川，那女子最后还是听话地躲进了屏风之后。

“方泽。”见女子已经躲好，殷逸川对秦方泽嘱咐道“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会儿来人了，我来说，你就在一旁听着，知道吗”

秦方泽点点头，嘴里仍是不满地嘟囔着“是是是，我不会，你倒是惯会说谎的。”

殷逸川笑笑，拉着秦方泽，盘腿坐在桌案前的蒲团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弄着，一副潇洒闲适的模样。

就在此时，两名神兵突然打开帐帘，走进帐中。

秦方泽的神经骤然紧张起来，欲站起身，被身旁的殷逸川拉住。

秦方泽转头，只见殷逸川暗中递给他一个“别动”的眼色，只得低头继续坐在那里。

扫视一圈营帐内部，那神兵未见异常，低头问坐在那里的两人

“我问你们，刚刚可曾有谁闯入这里”

看着面色严肃的神兵，殷逸川放下手里的书，悠悠然开口

“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