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泰煞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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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归去来

第九章泰煞宫

冥界。

北阴酆都六宫,泰煞宫中。

雕琢着精致蛟纹的榻上,魁昂只穿着里衣,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的身旁,几名侍从环绕,或为他捏肩捶腿,或为他添置炭火。袅袅熏香自榻边升腾而起,就连空气都是暖香的。

魁昂慵懒地半睁双眼,瞥一眼窗外天光,慢悠悠地开口:“什么时辰了?”

“回禀陛下,午时三刻。”一名贴身侍从立刻回答道。

“方才……可是下雨了?”魁昂问道。

“是。”那侍从回答:“电闪雷鸣了好一阵子,但不到一炷香就停歇了,是场疾风骤雨呢。”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殷逸川的脑袋该落地了吧?”魁昂问道。

“大将军监斩,陛下放心。”那侍从立刻挤出一个笑容回答。

“哦?他监斩我就该放心吗?”魁昂依旧是一副随意轻松的模样,但口中问出的话却并不轻松:“在你们这些下人眼里,他这个大将军的威严,是不是比朕这个天子陛下还要更高啊?”

“小的们绝无这样的想法!陛下误会了!陛下误会了!”那侍从吓得立刻跪倒匍匐在地:“这幽冥五阴之中,还有谁的威严能高过陛下?绝对没有!”

“得得得。”魁昂笑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看把你给吓的,起来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那侍从忙不迭地道着谢,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给火盆里添碳,只是这一次拿着火钳的手抖得跟筛子一样。

“过一会儿等薄照前来复命,你就出去打发了他。说朕已经午睡了,叫他在外面磕三个响头就回去吧。”魁兆吩咐道。

“遵命。”那侍从立刻应声。

魁昂重新闭上眼,享受着周遭人的伺候。

就在这时,突然宫外传来阵阵骚乱声。

“什么声响?”魁昂不满地皱起眉头。

“报!”一名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向魁昂禀报:“禀陛下,是大将军来了!还带了十来个手下,直接从宫门外闯进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反了他了!”魁昂立时坐起身,周围的侍从瞬间跪倒一片,但听天子陛下怒道:“敢不通报就直接闯进来?朕还没有降他的罪,他就敢不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宫人们都在地上低低匍匐着,这一句问话,无人敢答。

“来人呐!”魁昂道:“去把那个胆大包天的薄照给朕……”

然而,魁昂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薄照带着几名阴兵从外面直接闯进了屋里。

一看见薄照的模样,魁昂愣住了。

曾经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虽仍是一身戎装,却浑身沾满了鲜血,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满是血污。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阴兵更是丢盔弃甲,狼狈得不成样子。

“发生了什么?”魁昂皱眉道:“你、你们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陛下!”薄照跪倒在魁昂面前,大喊道:“大事不好了!蔚执风回来了!!!”

“什么?!”魁昂惊得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度尘君?!”

“就在方才刑场之上,臣就要斩杀殷逸川之时,他突然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救下囚犯,并血洗刑场!”薄照哭诉道:“臣手下的百余名黑甲阴骑,皆毙命当场!臣冒死突出重围,来向陛下通报,请陛下立刻召集大军回防酆都六宫,蔚执风怕是就要杀来了!”

“快!来人!”魁昂一听,立时有几分慌了:“快将宫门关闭!全部宫禁阴兵通通调出来,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蔚执风进到宫里来!”

“遵命!”侍卫立刻领命跑出泰煞宫。

魁昂快步走到屏风后,拿出一只秘盒,走到薄照面前。

“薄照!”魁昂将那秘盒递到薄照跟前:“这里是酆都兵符,你现在马上出宫,集结酆都王城所有阴兵,火速回宫救驾,一定要将这个蔚执风给朕拿下!”

“是!臣即刻……”薄照领命,伸手要接过那兵符,却见魁昂突然又将手收了回去。

“等等!”魁昂突然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薄照,面色露出几分狐疑:“蔚执风离开酆都这么久,怎么会现在回来?你真的……是去调兵救驾的吗?”

“陛下!”没想到魁昂到这时候还在怀疑自己,薄照尽力压制住暴跳如雷的冲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怀疑臣的忠心吗?今日在酆都王城中央刑场高台之上,蔚执风以法力催动电闪雷鸣,酆都王城转瞬间由白昼进入黑夜,陛下在宫中难道都没有看到吗?我们身上的这些同袍战士的血,难道都是假的吗?”

然而,魁昂似乎并没有被说服,仍然面色犹疑。

“陛下可知为何南阴孟极会突然出世?这也是全拜他蔚执风所赐!”薄照继续道:“他这段时间回去了浮壁,而他告诉臣,如今孟极已领着浮壁大军在北上了!此时恐怕已经抵达东阴鬼门关,苍岐的儿子苍羲,怕是已经继承鬼帝之位了!”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魁昂彻底慌了:“这、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他可是度尘君啊!”薄照提醒道:“陛下,十七年前蔚执风便可以一人之力使十万神兵一夕堕天。今日他若闯入酆都六宫,将使我酆都遭受亡国之难、灭顶之灾啊!”

听到这里,魁昂终是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将兵符塞到薄照手里:“兵符你拿去,马上出宫……”

“大将军欲往何处啊?”

就在此时,一个温润有礼的熟悉嗓音响起。

薄照瞬间浑身僵硬,拧着脖子缓缓转过头。

只见泰煞宫正门口,方才刚刚给了他一场噩梦的始作俑者正站在那里。

蔚执风手持度尘在风中屹立,殷逸川并立在他的身旁,两人正笑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蔚……度尘君。”魁昂下意识地改了口。

“陛下有何要事需烦劳薄将军调动大军啊?”蔚执风笑着问道,神情风轻云淡,似乎在闲聊一般。

但此时,魁昂却无法淡然。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已经说明了一切。

蔚执风依旧是一袭青衣,衣摆在风中飘扬而起,依旧是那一副仙逸出尘的模样。干净的衣衫上没有一丝一毫脏污,他的笑纯净如昆仑仙境的湖水,眉眼之间仍是那一派温润谦和,仿佛方才薄照口中所述的那个在王城中心血洗刑场的,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然而他身旁站立的殷逸川,模样却恰恰相反。他那一身素白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变成了通体的暗赤色。他的面容仍是带着笑的,却不知是因鲜血喷溅残留的煞气使然,还是天生便是如此,那笑容竟带着浓郁血腥气,仿佛是二十四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殷逸川与蔚执风并肩站立在那里,如同迥然不同的两个宇宙在此刻碰撞,那么的违和,又那么诡异的……般配。

看到此二人,方才薄照所言的真假已全然明了,。

魁昂顿时变了脸色,虽然慌张到双腿打颤,但脸上还勉强维持着疾言厉色的威严。

“蔚执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闯我酆都六宫?!”魁昂大声吼道:“你可知三十六天早已撤去你督军之职!你如今不过是一无名无份的散仙,在朕的酆都地界上,还轮不着你来兴风作浪!”

听到魁昂的话,蔚执风笑得开怀:“陛下与大将军当真君臣相知,陛下方才所说的话,大将军已与我尽数说过了。怎么?大将军还未曾将我的回答转达与陛下吗?”

魁昂一愣,立刻神色慌张地看向薄照。但薄照却低下头,似乎不敢回答。

“既如此,那我不妨再说一次。”蔚执风笑着缓缓道:“我蔚执风在酆都做什么,在冥界做什么,在三界做什么,从来不靠一个小小的官职名分。我只做从心而生之事,纵是三十六天又奈我何?”

蔚执风说着,方方向前踏出一步。

只此一步,魁昂与薄照皆不住地身体剧烈一抖。

晴空之下,蔚执风的笑容分外明媚:

“而今天,你们,要将我的人置于死地。那就休怪我不给你们,留活路。”

话音一落,也不等魁昂做任何辩解,蔚执风直接度尘出鞘,一个飞身,朝魁昂杀过去。

几百名禁军也纷纷从宫外蜂拥而入,试图救驾,然而在度尘锋芒之下,不过是以卵击石。

兵戈交融声中,殷逸川挑了个院子里的石凳,翘着二郎腿安然坐上面,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场胜负注定的厮杀,一边赏心悦目地观察着战斗中的蔚执风,那般俊美中带着邪气的面容,宛若思落崖畔盛放的赤色海棠,瑰丽而妖冶。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泰煞宫亦沦为一片血海。

而血战之后仍旧一袭青衣不染污秽的蔚执风,手持度尘,一步一步隔空踏在血泊之上,缓步向前行进。

他无声走到蛟纹榻前,低头笑看着已然瘫在榻上的北阴天子,与匍匐在他脚边的酆都大将军。

“度尘君!”魁昂面色惨白声音尖利地开口:“你是天尊座下弟子,如今在我冥界行此血腥屠戮之事,是将天尊万年清誉置于何地!”

听闻此言,蔚执风脚步一滞。

这让魁昂瞬间又看到了生机,继续吼道:“你若胆敢在酆都六宫杀了朕,便是将天尊他老人家冠以教徒不严之罪,上清境出了一个屠渊还不够吗?你还想让三清天再次蒙羞吗?!”

蔚执风定定看着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魁昂,轻声叹口气:“若是师父日后怪罪,便将我从三清天除名好了。”

说着,蔚执风再次向前走。

魁昂顿时慌了:“蔚执风!你为了这个殷逸川,连三清天都不顾了吗?”

蔚执风此时已走到魁昂面前,听闻此言缓缓回过头,看着殷逸川,嘴角牵起一个笑:“若无殷逸川,三界于我,皆是二十四狱。”

话落,蔚执风举起度尘,剑锋闪烁着光芒,在一地血泊的映衬下染上淡淡的赤色。

在魁昂惊恐的双眼中,度尘剑芒骤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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