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番外·成佳X温衡(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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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枇杷抓着照片,像是见到爸爸,放下心口大石,她迈着短腿出去,和院子里的小芝麻揉成一团,两个囡囡格外淘气,泥巴抹来抹去,互相抹出黑泥,两张白脸揉成两张灰脸,乌黝黝看不清楚,成佳挨个抱来擦净,带她们去餐桌吃饭,小芝麻玩了整整一下午,享乐的劲头过去,后知后觉想起爸爸,跳下来房里院外跑了几圈,两个爸爸都不见踪影,她两眼一闭,掀出鬼哭狼嚎的架势,踢踢踏踏不肯吃饭,抱着成佳小腿叫唤,活生生是个被踩了尾巴的摇滚马达,这房间常年安静,倒是被她嚎出活气,成佳哄不过来,只得和温元嘉视频,让他亲自出马,哄自家小孩睡觉。

        温元嘉那边屏幕模糊,只留着两盏夜灯,他平时哄小孩可以,在小芝麻陷入狂躁模式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哄不过来,只得联系邢烨,邢烨软|硬齐来,恩威并施,总算把小芝麻哄安静了,她噙着泪被成佳喂了半碗粥水,缠着成佳要听故事,不听就不肯睡觉。

        成佳可以熟练照料没有知觉的阿衡,却不懂怎么照料正值幼年的孩子,两个囡囡比赛似的,一左一右将他挤在中间,小枇杷占据他左边肩膀,小芝麻占据他右面颈窝,小枇杷听过的故事寥寥无几,讲什么她都爱听,小芝麻听过的故事太多,成佳绞尽脑汁在脑中搜索,搜来的她都听过,好不容易讲完几个,左右俩活宝忽闪四只大眼,丝毫没有困意,成佳没有办法,只得胡编乱造,讲的驴唇不对马嘴,俩娃娃发现故事逻辑不对,越听越来精神,成佳在阿衡的熏陶下,习惯做思维缜密的分析,对天马行空的故事没有天分,他灵机一动,讲起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讲他知道的小芝麻俩爸爸的故事,俩孩子这才满意,时不时问上两句,讲着讲着小芝麻打个哈欠,脑袋揉上成佳肩膀,晕晕乎乎睡了。

        成佳松了口气,专心对付自家囡囡,小枇杷困得厉害,可舍不得睡,她手里的照片一直没松,攥的掌心都是汗水,姐姐睡得鼾声四起,她黏|在爸爸身边,半天不肯说话,纤长睫毛轻眨,不知在思索什么。

        成佳有时觉得小枇杷发育比同龄人慢,有时又觉得她比常人早熟,是个被灵性粘|合起来的孩子,他忍不住和她吐露内心,她不哭不闹不出声,只是静静趴他肩上,规律平稳呼吸,父女俩躺在同一片天空下,被同样的痛楚包裹,被同样的频率安抚,成佳轻怕小枇杷后背,小枇杷渐渐合眼,陷入沉睡之中。

        左右肩膀沉甸甸的,像是躲不过逃不开的责任,静静挂在身上。

        成佳抬起大腿,尝试控制不了的感觉。

        他抬起手指,尝试越来越无力的感觉。

        他渐渐体会到·····阿衡难以言喻的苦楚,做下决定时的痛心。

        夜深人静,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他挂着两个黑眼圈,伺候俩小孩洗漱吃饭,饭后妈妈终于来了,带小芝麻出去逛街玩耍,他抱小枇杷来到医院,径直往办公室走。

        院里同事们都知道温院长有了粉雕玉琢的千金,可百闻不如一见,成主任宝贝孩子宝贝的像眼珠子,轻易不肯示人,难得见他带孩子上班,这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瞬间飞遍院里,成佳进办公室整理东西,没几分钟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大家原本准备的礼物都没送出去,放在科室里都快长毛了,这下总算逮住机会,长命锁金环银环奢侈品小手袋齐齐上阵,挤挤挨挨塞|满半面走廊,成佳出来时眼前一黑,只觉用卡车才能拉走,他让小枇杷自己挑了几件喜欢的,剩下的先放进仓库,找机会再还回去。

        即使自认为做好准备,抱着小枇杷走到监护室门口,他还是有些犹豫,小枇杷察觉什么,从成佳怀里探头,像只不安分的小鹌鹑,抻长脖子往门里凑,成佳叹口长气,把孩子按回怀中,拉开门走进里面,温元嘉刚絮叨完毕,把哥哥手臂放回被里,转头看到两人,顿时做贼心虚:“成佳哥!你带小枇杷······”

        “嘘,”成佳竖指放在唇边,“小点声,阿衡会听到的。”

        他抱着小枇杷上前,放在温衡身边:“囡囡,爸爸在这里呢。”

        温元嘉目瞪口呆,想摸摸成佳哥额头,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指头还没碰到,外面警铃嗡鸣,震得人头晕目眩,有人啪啪拍门,成佳和温元嘉对视一眼,三步并两步过去,敲门的是新来的轮转,说市里建造二十多年、承担重要枢纽作用的跨江立交桥突然断裂,正赶上上班高峰时间,造成死伤无数,救护车一辆辆往院里来,市里领导大怒,省里调查组也在路上······

        这不是单纯治病救人的问题了,上升到政|治层面,必须有人出面,两人顾不得别的,双双往行政楼跑,大门咔哒一声,从外面向里合上。

        阳光顿时消失,室内一片黑暗,感应灯从里面亮起,映亮一方天地。

        小枇杷懵了。

        从有记忆开始,她从没自己留在某个地方,爷爷奶奶去哪里都带着她,休息时都把她放在床边的小床里,从没有让她自己睡觉。

        这里隔音极好,听不到外面声音,床头有个大脑袋仪器,循环嘀嘀不断,小枇杷眼泪汪汪,吓成一团,下意识蜷成一团,蜷在温衡身边,探出两条胳膊,抱住温衡脖颈:“爸爸,害怕······”

        这声爸爸叫的自然,像唤过千次万次,从灵魂喷|洒出来。

        墙角挂钟叮咚,沙漏肆意流动,试管里有凝结水滴,啪嗒落在地上。

        温衡眼皮微颤。

        监护室万籁俱寂,小枇杷怕的厉害,和温衡贴的更紧,喉中咕哝作响:“爸爸,爸爸,我害怕,爸爸,怕怕,好害怕,爸爸,爸爸······”

        身旁人纹丝不动,小枇杷躺不住了,她从床角滑下,摔了个重重的屁|股墩,爬起来摇晃跑到门边,噼啪拍打房门,拍半天没人应答,她忍了又忍,憋不住嚎啕大哭,直嚎的声震云霄,惨烈不忍入耳,她哭着满屋乱撞,感应灯拖出长长的影子,忽闪如同鬼魅,她撞翻试管,玻璃碎裂在地;她推翻矮凳,凳子撞倒推车,推车砸翻矮柜,里面的玻璃瓶落到地上,裂出满地残渣,她无处下脚动弹不得,坐不敢坐躺不敢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旁没人应答,她怕到极致,挣扎上前,攀着床单往上面爬,刚爬到一半,她后颈发凉,一道视线从上而下,落到她的脸上。

        小枇杷慌忙抬头,床上的爸爸静静看她,眼珠浓黑如墨,里面空空荡荡,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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