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亏欠的再见(2)(1 / 2)
寝室同学看完急诊回到宿舍,天已经亮了。
她这一整晚也没睡,肠胃的疼痛反复折磨着她,不敢上床,就倒了杯热水,趴在自己的书桌上打瞌睡,她没想到自己喝酒了,昨天的一切都像是在另外的空间,从见到季成阳开始,她的精神就被打散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像是她。
竟然真的喝酒了。
纪忆不敢继续往下想,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却微微抖动着。
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睁开眼,看见室友归来。后者走近,把一个塑料药瓶和两盒药放在她手边:“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让医生开了两份。”
她应了一声,拿起盒子看着服用说明。
“那人还在外边呢,”室友轻声说,“要不你还是出去看看吧,大风天在外边站了一夜。”说完,室友就从保温杯里倒了水出来,吃了药,上床补觉去了。
宿舍恢复了安静。
这么冷的天,又没课,姑娘们当然乐于继续和周公约会。
纪忆继续反复去看盒子上的服药说明,读了七八遍以后,站起身,匆匆穿上羽绒服走出了宿舍。纪忆推开门,两个女生擦肩而过,小声嘀咕着看帅哥看帅哥,就这么和她擦身而过走进了宿舍楼。
而纪忆就低着头,在他的目光里,慢慢走近他。
“我刚才看到你,”她的手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紧紧攥着,“你来找我吗?”
季成阳看着她,经过整晚的站立早已感觉到这身体不像是自己的,只有胸膛里的心脏因为她的走近,而阵阵发紧。
他微微收着下巴颏,低头看她:“西西。”
纪忆一瞬失神。
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她看着脚下有了裂痕的水泥路面,轻声说:“有事吗?”
“西西,”他的声音很哑,不知道是这段话太过艰涩,还是因为整夜未眠的疲惫,“我没有结婚。”
没有结婚?
她被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
季成阳眼前有阵阵重影,迫不得已将眼镜摘下来,拿在手里,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西西。”
“不要这样。”她慌张退后半步。
季成阳僵住手臂,慢慢将手放下来,有些尴尬地插入长裤的口袋里:“我前天刚刚回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你。给我些时间,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今天会很忙……”成千上万的念头排山倒海而来,她喘不过气,只想尽快结束这种对话:“这里很冷……你先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快毕业了,还有实习,等有空再谈吧。”
如此说完,停顿了半秒,她又轻声说:“还有,不要再找主编要我的任何信息了。你入行那么早,以前的朋友都是我的上司、比我资历老的同行,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我可能……就要换工作了。”
她说完,终于抬头。
那双眼睛里也有着彻夜未眠的疲惫,局促,忐忑,还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请求。
季成阳听得懂她的意思,沉默着。
在昨天之前,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如此容易找到她。这个从小就生活在冷漠的亲人身边,却仍旧热爱生活的小姑娘,自从毕业后就和家里断了联系,连暖暖也不知她去向,他找不到任何和她的联系点。
分开这么久,会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没有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这些问题郁结在他心底已经太久。
从他活着离开伊拉克,从他在约旦安曼苏醒过来,在距离伊拉克巴格达九百多公里的医院里想到纪忆,就在反复问自己:
季成阳你还有没有机会回去面对她,还有没有资格,再看到她对着你笑。
“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全,”他被她眼中的恳求所惊醒,很快妥协,“等你忙完,我们再谈。”纪忆以沉默告别,结束了这场谈话。
季成阳站在原地又抽了两根烟,勉强让自己恢复了一些精神,到学校东门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医院。这次回国,他并没有选择301医院,而是通过朋友的关系,联系了另外的医院。就在年初,他刚做过肝部分切除手术,需要定期随访,所以这次约见的这家医院肝胆外科主任。对方早知道这个病人的家里很有背景,虽然知道他做过战地记者,却没料到他的身体情况会这么复杂。
医生翻看着病史,他看得出季成阳精神状态很差,所以尽量缩短谈话的时间,只针对一些特殊的情况提出疑问。
比如,他的血液病。
“在伊拉克的那段时间,我曾经被迫去过战争污染区。”季成阳作了最简单的回答。
“是因为污染区?”医生惊讶,神情复杂。
季成阳并没有意外医生的这种反应,从约旦安曼开始,他辗转了很多医院,不管落后的医院,还是走在前沿的医学专家们,听到战争污染区都是相似的神情。人们之所以对原子弹惧怕,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它强大的杀伤力,而是它所造成的污染,而美国在战争一直使用的贫铀弹,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被人所痛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到最糟糕的状况。
一星期后,纪忆接到报社的临时工作,和何菲菲一起负责报社与四大高校合作的演讲活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能在那一天同时见到好几位战地记者,因为他们是被主编邀请来的,包括刚刚回国的季成阳。
而她所在的大学就是起始站。
何菲菲开车把几箱宣传页送到学生活动中心楼下:“你先送上去,让那些负责宣传的学生接收下,中午等我来找你吃午饭,下午干活。”何菲菲说完,一踩油门就走了。
纪忆叫来了学生会两个本科学弟,将印刷好的宣传页抱上去,等待很久的人负责人拆开箱子,开始有模有样地清点起数量,没数多久,就被围上来的人抽走几张,翻看了起来。“说实话,我真挺佩服他们,我当初想念新闻系,我妈非说现在媒体环境不好,死活不让,就让我学数学了……”有个师妹很遗憾地抱怨。
“这个女人好酷,”她身边的人指着Amanda,“让我想起一个特有名的战地记者,女的,像海盗一样戴了个黑眼罩。”
“玛丽?科尔文。”有人记得是谁,提醒她。
……
纪忆知道那箱手册里,一定有个人是季成阳,所以她始终没勇气去翻看。
她低头,帮着那个唯一还在清点数目的学妹整理宣传页,很快,耳边就传来季成阳的名字:“我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他的采访,太帅了,我记得那天主持人还开玩笑说他是‘台花’呢,这照片拍得不够好,绝对不够好……”
大学时,女孩子们讨论男人的话题,很容易就变成评美大会。
就连唯一坚持干活的学妹也终于被诱惑,随手抽出一本翻开,找到季成阳那页,好心和纪忆分享着一本。很简单的一张户外照片,季成阳戴着帽子,左肩跨着个双肩背包,专心地低着头,在一个黑色本子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身后是拥挤的平民,像是广场示威。
只能看清楚侧脸,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哪年拍得,纪忆却能很轻易地辨认出这是03年以前的他。在哪里?她记不清了,在十七岁之前的记忆里,她只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离开,少则十几天,多则数月甚至是大半年才会回来。
那时候,那些国家、局势,对她来说都没有太深刻的意义。
她只知道是危险的,具体有多危险,她没经历过。
午饭时,何菲菲开车带她去打牙祭,两人在一家人不是太多的韩国烧烤吃饭,纪忆屡屡走神,将她的话听得支离破碎的。何菲菲最后忍不住,用银色的筷子敲了敲她的玻璃杯:“你不是失恋了吧?最近都病恹恹的,看起来特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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