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间的长度(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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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习惯了,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他。

        季成阳推开门,他有随手关灯的习惯,哪怕是离开很短的时间:“怕黑,没找到开关?”他随口问着,摸索开关的位置。

        她嘟囔着:“没有,都告诉过你了……我没那么怕黑,又不是小时候。”

        啪嗒一声,病房里亮了起来。

        季成阳的眼角微微扬起:“你在我眼里,一直都很小。”

        “都过二十二好几个月了。”

        “噢?是吗,”他轻拧了下她的鼻尖,“我已经三十一了。”

        桌上扔着书和打开的电脑,他随手收整,她就跟在旁边,从塑料袋里拿出饭菜。季成阳接过,一一在桌上摆好,而她就这么束手在一旁站着看他劳动。

        像是以前在他家暂住的情景,他也从不让她插手家务,每次都把她赶走:“事情又不多,不用两个人做。”虽然他做饭不算十分可口美味,衣服全仰仗洗衣机的帮忙,房间也收拾的马马虎虎,仅是对待书房和藏书室才会认真整理……

        但这些都是他亲力亲为,不会交待给她来做。

        他关心她的,是读书、成绩、身心健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过去的季成阳更像是她的监护人,比父母和亲人更加在乎她的成长,完全将她娇生惯养。

        她去洗干净手,从金属架子上拿下毛巾,在温热的水流里揉搓着,拧干,想要去给他也擦擦手。关上水龙头时,她发觉季成阳已经靠在门边,在看着自己。

        是那种不想太想说话,就想安静看她一会儿的神情。

        纪忆被看得有些窘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要填补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我回学校,听老师们说西藏在暴动,下午开始的。”

        “08年是奥运年,注定了不是太平年,”他很平静地说着自己了解过的情况,“几天前,就有大批僧人在大昭寺广场展开雪山狮子旗,同一天,17个中国的驻外领事馆都受到了暴力冲击。大家都猜想到会出更大的事……可惜这种暴恐事件无法事先预测,比如911。”

        有一些回忆,悄然出现。

        他想起911那天,自己在费城接到的她的电话,那时候小姑娘紧张的不行,叮嘱他千万不要乱跑。他答应了,但结束通话后,就离开费城,独自开车前往出事的纽约。

        这就是男人的口是心非。

        “希望别再出事了,”纪忆攥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臂拉近,去给他擦手,“天下太平多好啊。”季成阳衬衫的袖口没有系好,隐约露出了一道暗红色的伤疤。

        纪忆忽地一慌,想要去看清楚。

        他捉住她的手,没让她再撩自己的衣袖。

        “是在伊拉克受的伤吗?”她更慌了,仰起头。

        季成阳垂眼看着她的脸和紧攥住毛巾的手,轻描淡写地解释:“有些弹片擦伤,还有在战壕躲避炮弹时,被金属刮伤的。”他并没有说谎,有些外伤确实来自初期的采访。

        “让我看看,”她怔忡地盯着他的手腕,看着袖口深处,“迟早……要看到的。”

        这种事的确避不开。

        “看可以,别被吓到,”季成阳的声音有些低,声音轻松且平静,“也不许哭。”

        她胡乱答应,将毛巾随手放在水池边。

        季成阳挽起了衬衫的袖口,拉到了手肘以上,就从手腕开始,暗红色的伤疤横跨了整个手臂内侧,这样的位置太触目惊心,轻易勾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画面。余下的都是不规则的伤疤,盘踞在手臂外侧、手肘。

        这还仅是右臂。

        纪忆想压住鼻端的酸涩,却得到相反效果,眼泪一涌而出。她不敢抬头,就这么握着他的手指,肩膀微微抖着,无声哭了出来。

        她忍不住,完全控制不住。

        季成阳能看到的只是她柔软的头发,还有其中露出的小小的耳朵。耳垂很小,单薄,和他一样,照老一辈人的说法,耳垂越是轻薄小巧的人越是没有福气,命运多舛。可他并没有流过多少眼泪,好像都双倍加注在了她的身上。

        季成阳将自己的衬衫袖口拉下来,伸手去扶住她的脸,手心马上就湿了。

        真哭了。

        这恐怕就是……女人的口是心非。

        “男人又不怕受伤,”他拨开她的头发,吻住她的小耳尖,“就是难看了些。”

        根本就不是难看的问题……

        她想追问,耳朵忽然有些热的发烫。

        小小的耳廓被他含住,轻轻在牙齿间折磨着。

        想躲,没躲开,他的唇就沿着她的耳垂亲吻到脖子一侧,还有毛巾领口露出的小小锁骨上。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仍旧在低声哭着。季成阳的动作起初有些激烈,后来慢慢就停下来,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忽然笑出来:“小泪包。”

        沙哑的,无奈的,也是温柔的。

        纪忆被他的温存迷惑,和他对视。

        “遇到什么事,都要先哭一鼻子……”季成阳再次靠近,想要吻她。

        纪忆躲开,鼻音浓重地追问:“还有,还有多少伤……”

        何止泪包,只要一哭就哽咽,喘不过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这些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

        “还有多少?”季成阳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没想过要欺骗或是隐瞒,只是想挑个合适的时机讲出来,是什么让她忽然想要如此探究事情的真相?因为刚才暖暖父亲说的那段话,刺激了她?纪忆看着他的眼睛,看不到漆黑眼眸后的任何情绪波动,更慌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不能骗我……”

        “我切除过部分肝脏,大腿重复骨折过三次,免疫力比一般人低,也不能多做走动,”他将无可避免的身体所遭遇的创伤,尽量用最简短的表述方式告诉她,“所以以后别说战场,连普通国内采访都很难完成。”

        “还有……”他略停顿几秒,说出了让他始终犹豫不决的原因,“根据医生的诊断,我以后有孩子的概率非常低,几乎是不可能。”

        她的心彻底沉下来,已经哭肿的眼睛,很快又红了:“为什么这么晚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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