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最后的歌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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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没有骗他, 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分心。
自那些细微的裂缝开始张开后,尼莫便不敢再随意挪动。倒不是因为害怕施法失败,而是那敌意过于浓重了。这没关系, 他能坚持, 这是他亲自选择的代价。可比起汹涌厌恶所带来的寒意, 另一件事反而更加严重
他熟知这种感觉。被攻击,被痛恨, 以及被哀求。
头脑只有过于模糊的印象。天要比现在更暗一点, 攻击也更实在些。摇晃的影子并非身着布衣, 各式铠甲在微弱的光线泛出模糊的光晕。无数种语言和法术在黑暗交汇, 暴风般毫不停歇。那记忆虽然模糊,可带起的本能反应却让尼莫背后一凉他下意识想要攻击敌意的来源,那种攻击意识仿佛源于本能,而他甚至有点习以为常的意思。
可他没准就是从那儿来的。
“人类的叛徒, 卑鄙的怪物”一声属于女性的尖叫。
他被这种冲动吓住了,差点一个不稳停住手上的一切。可镇民们的恐惧和敌意并不会因此停歇, 于是尼莫只得硬着头皮勉强继续,同时拼命清空自己的脑袋。
“爬虫和恶魔的私生子,下地狱去吧”腿脚不好的老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冲他愤怒地高声叱骂。
真的很抱歉。尼莫叹了口气, 手臂微微晃了晃。
“我喜欢你。”而他的朋友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奥利弗的语调十分认真。“或许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喜欢。”
在场的人类明明屈指可数。
“妈妈, 我害怕, 让它停下”这次是孩童在大哭。
于是他困惑地提高了声音“什么”
“帮你分心。”奥利弗牢牢扳着他的双肩,语调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味道。“当然,这是实话你不需要回答我,至少现在不需要,永远不回答也可以。好了,分心了吗”
“啊”尼莫终于抬起头来, 这次他的脑子真的变成了一片空白。他们明明身在满是硝烟的战场, 可那些嘈杂恼人的声音似乎瞬间远去。有了后一句,他无法顺理成章地将前一句理解为友人的安慰。
尼莫震惊地瞪着对方,奥利弗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倒不如说,如果奥利弗在当下场合还要开这种玩笑,他绝对第一个揍他。
那时尼莫爽快地答应了她,没有任何迟疑。因为这是他应当做的事情只要不厌恶对方,甚至有点欣赏,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进行尝试。他只是诸多凡人的一个,而他也不反感那姑娘。
现在想来,上一段感情结束得那么快,兴许是她发现了什么比如他并不真的“理解”。
他岂止是分心,尼莫紧紧盯着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眸,几乎忘记了计划的下一步。他试图分辨自己的心情,可那不是纯然的喜悦,或者被人所爱那种特有的温暖。太多东西混在在一起,他一时间理不出任何一种。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告白。路标镇不兴贵族那一套,没人会给心上人写赞美诗,人们用来告白的话语基本就那么几句。上一位告白者同样和他这么说过,当时她带着甜美的笑容,眼睛闪闪发亮,脸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
空的裂缝不再闭合,它们恢复了正常的状态,如同一朵在风崩碎的花。无数剔透的冰柱穿透房屋,伸向黑暗压抑的天空。而灰烬与黑影依旧在四处飘荡,眼下的景象无限接近于一个标准的噩梦。战场从不会给人留下太多喘息的时间。
奥利弗笑了,他没有露出半点失望,脸上甚至透出丝喜悦“当然。”
尼莫呼了口气,终于从内心纷乱的情绪扯出了一个线头。它最为强烈,也最为沉重他在恐慌。他不想再温和地回答一个“好”,然后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眼看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慢慢冷下去。
“我现在的确无法回答你,奥利。”他非常非常小心地应道,活像声音大点就会把奥利弗吓跑似的。“但我总会回答你的,可以吗”
“那么用你最大的力量攻击我。”尼莫小声说道,“就剩一步现在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拜托了,奥利。”
奥利弗的双手放开了他的肩膀。他无声地抽出银剑,剑尖斜斜指着地面,表情十分平静。
“你相信我吗”尼莫咬咬牙,这次他反而要花更大力气把精神集回来。
“当然。”奥利弗重复了一遍,毫不迟疑。
“确实如此。”
“但有个人同时爱着森镇和青鸟部族。”
“原因”
“我们确实只是外人。我无法去爱这些人或这些鸟,我没法传达不存在的感情,而我想他们也不会就此冰释前嫌能听见痛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来吧。”尼莫张开双手,喉咙紧张地直发干。他开始还带着些许不确定,但这确实是最合理的做法他做过无数超出人类限度的事情,并为那感到不安和恐惧。可有人不在乎。
奥利弗不在乎。
“我明白了。”奥利弗点点头,银剑的剑刃在昏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目。
他没有再多说,他似乎永远不会在这样的时刻优柔寡断。奥利弗毫不犹豫地走远,在离尼莫数十步外停下。不远处,伤口尽数愈合的青鸟们似乎发现那些黑影和裂缝之并没有恶意。它们瞄准了溃散的人群,法术的光辉再次亮起。
带有冰屑的剑风划过坚硬的地面,地面在颤动,而土壤波涛般向两侧涌起。尼莫伸直手臂,交叠起双手。细小的裂缝首尾相接,在空气排成一个鲜明的十字。它们不断扭曲,蠕动开始汇集,而就在裂缝刚开始交融时,剑风到了。
十字形的裂缝瞬间化为巨大的豁口,发出令人牙酸的扯裂声响。空间被开了个口子,然后碎玻璃似的向周遭崩裂。仿佛发生了强烈的爆炸,爆风以豁口为心向四周挤压而去。镇民们倒在地上,而青鸟们也从空栽下。
尼莫突然意识到了对方的感情意味着什么。他对己身诡异力量的惶恐终于消散了些,或许他稍微忘记一会儿人类的准则也没有关系,或许他真的可以做得再过分些,而那个人有可能有那么一点可能,真的不会逃开。
恐慌之后是让人心酸的安心感。对方扬起剑,而他伸出手,那个瞬间他充满了长着刺的自信。这现实会如他所愿地发展,至少在这几秒之内,他不需要再向它低头。
青鸟们的动作彻底凝固了。
尼莫狠狠舒了口气,他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里长时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镇民们的惊叫和蒂格的叫喊在他耳朵里混做一团,他懒得再去分辨其的内容。
裂缝那边的景象反而平和地令人心惊。
和缓的蓝色火光,白骨,在其上的畸形树鸟。拉薇妮娅极为缓慢地抬起头,注视着这场过于清晰的噩梦。
那里面没有仇恨,温和得让人心悸。带着强大威压的力量暴雪般席卷了战场。
这一切最终还是失去了控制。他想,他颤抖着掏出通讯水晶,尽管只是简单的动作。他却差点儿把它砸到地上。
“请随意。”他疲惫地对森镇的“神”说道。
不远处,蒂格洛伦佐迷茫地站在原地。青鸟们已经停住了攻击,而他手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圣典却开始活物般挣脱。他惊骇地望着那裂缝里露出的东西,它的眼神让他全身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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