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开个价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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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莱斯托罗坚信自己即将死去。

        仿佛会持续到永恒的疼痛突然停止,  随即而来的是不真实的平静和虚无。在灵魂奔涌的铁水化作棉絮,腐蚀肉体的毒素转为温暖的风,那个刹那他的躯体似乎不复存在。这大概就是死亡的瞬间,  他迷迷糊糊地思考,  这漫长的噩梦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刻。

        科莱斯托罗安静地等待着,  可接下来他听到了声音模糊的人声,低微的虫鸣,  以及树叶摩擦的沙沙响。空气填满熟悉的草木味道,  他皱皱鼻子,  吃力地睁开眼睛。

        “杜里。”  科莱斯托罗还处于不太清醒的困惑时期,他努力地用一个词表示震惊。

        “你变胖了。”他用第二个短句来了个干巴巴的问候。

        弗吉尔露出一个有点勉强的微笑。他一声不吭,继续打量还在努力转头四下张望的恶魔。驱魔人心底一直隐隐作痛的溃烂被猛地撕开,深深嵌入的毒牙被扯掉,  带出淤积多年的脓血和腐肉。新鲜的血液伴随爆发的痛苦奔涌而出,  他知道在这疼痛之后,  那块伤口终将结痂,  随即彻底愈合。

        弗吉尔正垂下头,  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他。

        科莱斯托罗沉默了几秒。他抬起手来,毫不留情地猛拍了几下对方的头侧,直接将弗吉尔的头往旁边打得歪了歪。触感是真实的,他对这一事实感到无比惊诧科莱斯托罗心惊胆战地等待了片刻,剧痛并没有卷土重来。

        他张开嘴巴,  许久不发音的声带僵硬得如同干牛皮。

        “您的呃,恶魔术士委托了我们。”其余人兴致不高,硕果仅存的杰西狄伦悠然开口。“总而言之,您自由啦。”

        科莱斯托罗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他虚弱地向外迈了几步,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什么。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充满狂喜,而当他的视线再次转向杰西,狂喜之霎时多了几分好奇和警惕。

        “别那样看着我,”杰西摊开双手,向尼莫的方向努努嘴。“不是我干的。”

        弗吉尔伸出双手拥紧恶魔,  将头埋在对方肩颈,  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落下。后者则皱起眉,不满地挣扎起来。“太湿了。”恶魔努力清着嗓子,小声抗议。

        “抱歉。”弗吉尔嘟囔道,“我暂时控制不了。”

        “怎么回事”科莱斯托罗的眸子扫过站在不远处的风滚草成员,最后停留在寂静教堂的方向教堂的尖顶早就消失,天空之下只剩焦黑的枯树树顶。他皱起眉头,询问弗吉尔的语气里多了些迫切。

        尼莫的确在发呆,眼前的一切仿佛隔着厚厚的水膜。外界的声音和颜色无法真正抵达他的精神,它们勉强进入他的脑海,而后只剩模糊而意味不明的一团。简单地定下计划之后,尼莫便开始了长时间的自我冷静

        比起稳定情绪,此刻他的状态更接近于整理思绪。

        寂静教堂的头骨碎片正如当初忏悔教堂的那一片,其都蕴含着尤里瑟斯的部分记忆残渣。在刚刚的战斗,尼莫不敢去探索那些模糊的记忆。而现在他终于有了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允许他粗略地掰开它们,向其窥视它能短暂地将他的注意力从“奥利弗命运未卜”的事实前引开,让他重新获得安稳呼吸的力气。

        科莱斯托罗这才注意到树影之的尼莫。那个狼狈不堪的黑发青年气息十分淡薄,接近于无他甚至无法分清对方到底是真实存在的生物还是幻术构成的虚影。

        “谢谢。”科莱斯托罗摸不透对方的实力,只能先礼节性地道个谢。

        但对方没有回应他。那黑发青年倚着树干,抱紧怀的法杖,目光凝视着空气某个不存在的点。很明显,他在发呆。

        尼莫将一直挂在胸口的黄金吊坠解下,托在手心。它被他的体温浸透,带着让人放心的柔和温度。他将它打开,里面的年轻女孩画像再次暴露在阳光之下。她的笑容也充满阳光的味道,此刻看来,那笑容带着些莫名的熟悉。

        这位女性从来不是他的血亲,这个吊坠也不是他生而为人的证明。相反,它的含义可能更加冰冷它极有可能代表着欺瞒与利用。

        这是弗林特洛佩兹给他的谢礼,考虑到那个让洛佩兹先生喋喋不休的话题尼莫将手覆在吊坠之上,黑影刹那间包裹住金属。没过半分钟它们便蠕动着退开,露出看起来几乎全新的吊坠,以及色彩鲜活的画像。

        可它带来的只有痛苦。

        尼莫的双脚冰凉,尽管那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足够沉重。

        我的名字是弗林特洛佩兹,我衷心期盼我们的再会。

        但尼莫现在记得很清楚,那些碎片之包含了尤里瑟斯临终前的片段。他记得将奥利弗的父亲送回队伍,以及在那之后的那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他现在认得那些片段的人,甚至谈得上熟悉他曾经崇拜的那些英雄,那些美丽而灿烂的生命。

        我的爱人和同伴还在等我我如此幸福,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弗林特洛佩兹曾在他面前自豪地提起过他们,那些一定不会丢下他的同伴们。

        吊坠那句赠言后的署名也已经恢复,“你的弗林特”几个词清晰而漂亮。

        是的,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位女性应该是奥利弗那位神秘的母亲。如果奥利弗在这里,如果他是在别的状况下发觉这一切,他绝对会怀着得意和喜悦和对方分享这个信息。

        他多么希望他真的只是弗林特口“好心的游荡者”。

        他们由他亲手杀死,而当时的他没有产生任何接近于悲伤的情感。他们奋力呼喊,力竭倒下,最终悄无声息。如同暴雨熄灭的烛火。

        尼莫也记得弗林特洛佩兹给他的最后一击,锡兵佣兵团团长的面具在激战脱落,法阵的光辉照亮了他年轻的面庞。

        随之而来的刀刃割裂脖颈,冰冷异常,死亡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剧痛降临。可“尤里瑟斯”那时依旧没有怀有愤怒或者悲伤,平静得可怕。

        在之前阅读锡兵佣兵团的冒险时,他偶尔想过这个略带消极的问题那些火花般绚烂的人,一定会有个英勇而壮烈的临终。他们立于邪恶之前,将无辜的人们护在背后,堂堂正正地死于那场悲壮的战争。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的。

        事实要更加残酷,更加简单。他们的死和其他人没有区别,尼莫还记得鲜血喷上躯体时的温度,利爪划过肉体时的触感。更糟的是,幸存者痛失友人的惨叫也十分清晰,清晰到仿佛要刻进他的脑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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