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远征的意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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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德思伸出只剩骸骨的手, 似乎想要碰触奥利弗。可他刚探出去一点点,就如同被火灼痛那样将它收了回来。他静静地站在原地, 在痛苦之锁飞速膨胀带来的崩裂声一言不发。
“梅德思先生。”奥利弗轻声呼唤道,语调加了些安抚的意味。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梅德思终于再次发出声音, 音量极低。“你有权知道这些。”
尽管亡灵法师没有肉体,梅德思给人的感觉却瞬间苍老了许多“不过既然你会问这个, 也就是说,弗林特他不愿意告诉你”
“不。转移仪式后, 他要我杀死他, 以此将恶魔直接送回深渊于是我杀死了我的父亲, 梅德思先生。”
梅德思不再撕扯袍角, 他伸出骨手, 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奥利弗的头动作轻得要命,活像奥利弗是什么一触即散的易碎品那样。他们的身高相近,使得这个行为看起来有些怪异, 可奥利弗没有躲开, 他直直望向那双透出红光的空洞眼眶。
“那的确是我认识的弗林特,??一个纯粹的笨蛋。”梅德思咬着牙说道, 声音从空洞的胸腔响起。“神啊, 他还不到五十岁, 他怎么能就这样”
骨手抓紧长袍下摆, 亡灵法师的声音多了几分预见到答案的绝望“弗林特他还好吗”
“父亲在前不久去世了。”奥利弗垂下头,“为了保护我们所在的镇子,他强行转移了恶魔召唤仪式。”
“他是被恶魔杀死的”梅德思用雕刻满黑色符咒的骨头手指撕扯袍子边缘, 像是想要以此撕开自己的灵魂。
“所以,奥利弗你带着奥尔本口音。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因为杀死父亲后逃走,才走上黑章的道路吗弗林特不可能养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孩子。”
不,奥利弗心想,看了几步外的尼莫一眼。自己可能已经是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人类了。
“一半原因是这个。”奥利弗诚恳地回答,“至于另一半,我的爱人是个上级恶魔,而我不想和他分开。”
梅德思摇晃着头,他将手收回,后退两步,整个人坐在石床边缘,将没有血肉的颅骨埋入手掌。
“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连只召唤恶魔都无法对付。”
他抖得厉害,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哀鸣。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呜咽。
“就挑选恋人的奇怪品味上,你的确像弗林特。”他说,淡淡地看了眼尼莫。
“这次我不打算评价,孩子。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坚信这是你的幸福。来吧,既然你想知道过去的事情,以及特伦特枯萎症的相关信息,我可以一次性给你们。”
梅德思比了个手势,在房间上方游荡的照明骸骨同时翻转,水银似的内容物终于倾泻而出它们摔上地面,化为细密的银色烟雾,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梅德思的骨头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他一动不动,半晌叹了口气,看向安“是这样啊。”
女战士非常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啪地拍了下尼莫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一步“我受够了。那小子喜欢的是这个,是这个”
亡灵法师发出几声嘶哑难听的轻笑。
“我恋爱啦,朋友们”年轻的青年张开双臂,向天空比出一个v字。生机和喜悦让他的笑容闪闪发光。他刚从外面冲进酒馆,盔甲上还粘着不少细碎的草叶。
残火之剑正安稳地挂在他的腰带上,点点火光四下飘散。
奥利弗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他认得出来,那是他年轻的父亲。瞬间察觉了奥利弗的异常,尼莫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攥住恋人的手。
那是梅德思的回忆,溢满幸福、痛苦以及罪恶感。他将它们复制提取,作为墓穴底层的唯一光源。
和克莱门学院禁闭室的不同,众人不需要接触任何人影,直接被回忆包裹起来。而梅德思的身影没有消失,他站在他们身旁,指点着在四周扭动的幻影。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母亲。”梅德思的骨手在空气绕了个复杂的图案,周围的影像开始变得清晰
“第一百四十九次。加油团长,你再努力失个恋,马上就可以迎来第一百五十次春天了。”还带着皮肉的巴尔萨泽梅德思正将一本书盖在脸上,“这次是谁酒馆老板的小女儿店里的制香女孩还是卖土豆的农家女阿巴斯,你得说说他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恋爱。得有人告诉他,在人家背后单方面赞美根本行不通。”
“弗林特只是在活跃气氛,别当真。”奥尔本的二王子看起来颇为淡定。
“怎么说话呢,我的副团长”弗林特不满地嚷嚷起来,“好吧,我之前只是用这种方式赞美她们的美好而已,毕竟可爱的姑娘们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你得承认这一点。”
“这是第多少次了”坐在桌边的咖啡色长发的法师用双手撑住额角,脸上挂着略显无奈的微笑。
尼莫的心情霎时间沉重下去锡兵佣兵团的副团长,阿巴斯阿拉斯泰尔。
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安一声不吭。
“这次不一样。”弗林特扮了个鬼脸,冲梅德思竖起指。“我的天使是一位流浪舞女。老天,她真的可爱极了,她甚至亲了我一下阿巴斯,我有预感,我肯定会和她结婚。”
“哦。”阿巴斯心平气和。
“哦。”梅德思从鼻子里哼了声。
“是是。”阿巴斯好脾气地应道,往热茶里加了些牛奶。“要来点茶吗”
“我这次是真的恋爱了。”弗林特严肃地宣布。
“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的恋爱就是跟人家送朵花,跳支舞,然后愉快说再见的话。”梅德思用力干咳两声。
“当时我们没有当回事,可他的确是认真的。那时我们没有见到那位索尼娅拉蒙,但那之后,团长一直在跟她书信交流,或者时不时用通讯水晶联络。”
“说实话,我们依然不觉得他们两个能成。弗林特到底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而拉蒙小姐只是个普通的流浪舞女,我个人甚至怀疑过她动机不纯。”
亡灵法师垂下头,叹了口气,又用手指在雾气虚虚划了几下。
奥利弗凝视着这个陌生的父亲,他记忆里的父亲虽然同样爽朗,但比起梅德思记忆的“弗林特洛佩兹”,总是缺了点什么。
“团长不是个轻浮的人,奥利弗,他尊重每一位他遇到的女性。锡兵向来冲在各式危险的第一线,现在看来,他的确是用赞美可爱姑娘的方式来活跃气氛。这一点阿巴斯看得比我透彻。”
已经成为枯骨的梅德思开口说道,悲哀地注视着早已流逝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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