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并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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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林·埃尔默安静地坐在他的浮空椅上。
考虑到他双目不便, 椅子的控制权在其他拉德教信徒手。唱诗班成员素来稀少而珍贵, 拉德教专门分了位信徒盯着他,保证他们的重要后备人员不会因为意外受伤。
虽说队伍已经在深渊深处待了一个月,但对于双眼无法视物的哈姆林来说, 地表和深渊没有太大区别。
作为非战斗人员, 哈姆林能获得的情报很是有限。眼下他只能凭同伴们交谈的内容在心里推测, 同时敏锐地感知气温和湿度的变化。截止到目前, 拉德教的法师们还没有抽取他的法力——那代表着护卫队尚且安全,法师们不需要亲自上阵搏命。
没关系,恐惧是这份工作的一部分。
在他踏进拉德教教堂, 递上申请的那一刻。哈姆林·埃尔默就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将双目的视力抵押给拉德教十年,无条件随拉德教的战斗人员前往战场、墓穴、甚至深渊, 随时准备用精神牺牲为魔力枯竭的法师们提供魔力。
作为交换, 他将得到对于平民来说无比优厚的金钱待遇。
侦察队在向最后的目的地前进。在先前的战斗丢失了绣有安神法阵的帽子,逐步下降的气温让他全身发冷,恐惧如同荆棘编成的网,紧紧兜住了他的内脏。
没关系。
哈姆林用有些嫌长的指甲揉捏自己的袖口。
家境贫寒、天生身体残缺。这两个事实足以剥夺他们成为顶级法师的机会。
教会与贵族培植势力, 大多会选些健康的平民孩童——“正常”的天才最受欢迎, 当权者们不是真的需要最为顶级的那些。培育法师的成本可不低,而惊人天赋带来的残缺无法被治愈。这意味着哪怕多花点时间,培养资质差一点的法师追随后代,人们也不愿意带回一位时时需要人照顾的麻烦角色。
麻烦角色哈姆林感受着干燥阴冷的空气拂过皮肤,默默垂下头。
通常这些金钱会被唱诗班的成员们用在自己的家人身上。而若要提前毁约离开,他们需要出重金将自己的视力赎回。
就算是同样出卖性命的黑章或是佣兵,至少也有选择放弃、换个方向努力的自由。可因为那份不知道是被诅咒还是被祝福的天赋, 生为贵族倒好,若活在一般人家, 身体残缺的天才们选择极其有限——如果他们选择放弃, 大多会成为家人的累赘。
然后任由惊人的魔法资质被荒废。
分成两队的侦察队人数不多,人们尽可能地保持着谨慎。随着队伍深入深渊,除了模糊不清的低声交谈和轻巧的脚步,哈姆林几乎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东西——他的心跳声都比那两种声音加在一起大。
和照顾自己的人来点一日三餐的简单交流,再无其他。
可随着时间流逝,无尽恐惧掺了即将到来的自由,变得尤为锐利致命。哈姆林微微张开嘴,呼吸愈来愈快。他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思路渐渐变得混乱起来。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枯坐屋内,只能做点简单手工糊口,并眼看战斗资质优秀的兄长去码头搬一辈子货物,供养他这个无法出门的残疾弟弟。
自己应该感到满足,哈姆林心想。至少他的运气不错,奥利弗·拉蒙为他的兄长带来了巨额财富。他只需要好好完成最后的工作,赎回视力,回到兄长身边。
只要他能够活着回去。
“克洛斯大人……呃,克洛斯先生。”哈姆林小声嘟囔道。“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只是有点紧张。您、您是护卫队,按规矩我们不该聊太久。我会给您添麻烦的。”
“根据地图,我们还有半天的路程。”前任审判骑士长的声音和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低沉而温和。“不要在意,如果您想说点什么,我可以听着。”
“我……我没有什么想说的,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时间过去几天了?现在他们走到了哪里?
他身边的人真的还在么?
“您还好吗?”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一只手拍了拍他放在扶手上的前臂。
“奎因大人在考虑废除唱诗班,寻找更为合理的改组方式。尽管现在的我没有立场,但我还是想要对您表达歉意。”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也收到了酬劳。毕竟拉德教给了我们一条路,这是神的恩惠。”
“酬劳交换的是您的力量,不是您现在的痛苦。”艾德里安·克洛斯听上去很是认真。“这是公平的交易,不是施舍,您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得那么低。”
谮尼在上,自己可真是蠢透了。话刚出口,哈姆林便生出一点儿悔意。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交流,但对方毕竟曾身处审判骑士长那样的高位……
“客气了。”那个温和的低音没有停,“那我来吧。”
哈姆林下意识猛点头。
“您这样的人是天才,天才学东西总是很快。当然也会有那种用眼瞧瞧,转头就能学会的人。我想您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啦,有那么一位唱诗班成员学了个饱,终止了契约,把拉德教的秘密法术泄露大半部分。唔,这要怎么说呢?当时教皇随意调整了下‘神的恩惠’的分量,说不定他还算了算磅数。”
“狄伦!”
艾德里安又开始头痛。
“但是……”
“神的恩惠。”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那声音同样好听,可惜每个词都浸透了轻佻。“哎哟,埃尔默先生,您知道吗——最初的唱诗班可不需要抵押视力。”
哈姆林完全忘记了身处深渊,他困惑地摇摇头。
金发青年皱起眉头,用手帕捂住口鼻,少见地咳嗽了几声。当他将那方手帕取下来后,上面染满刺目的血迹。
没走几天,杰西便懒得再牵羊。灰鹦鹉颈子上套了牵绳,被迫接过照顾富勒山羊的重任。如今它瞄到手帕上的鲜红,惊得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哎呀。”杰西轻声感叹,随手丢了个清洁咒,将它收回口袋。
在他的安抚下,可怜的年轻人呼吸刚有和缓的迹象,又被狄伦先生的不敬发言吓得急促了回去。本来这场违规的交谈已经让不少狂信徒投来警告的目光,杰西·狄伦的坏话一出口,离他们最近的那位狂信徒看起来非常像要拔剑砍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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