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问题的答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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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利弗从未如此放松。

        尼莫的虚影没有温度,  脚下的巨兽不会因为这段感情消失。这世界荒谬而疯狂的部分没有变化,  自己却仿佛被那些残酷的事实拥抱，在越发深沉的黑夜变得安心。

        方才的会议,  身为世界之柱的尼莫没有对奥利弗的救援计划提出异议，一切回归正轨，随时间缓缓前行。他们的生活不再有谜题,  不再有恐慌。

        奥利弗往散发微光的魔王头骨上又靠了靠,  惬意得几乎要睡过去。疲惫的骑士在粗壮的树枝上摊开四肢，仰起头。

        “我想想……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是边境森林那次,  是和威瑟斯庞对战的那次。当时你还没有，呃……”

        奥利弗嘀咕道。正如十几年前,  那个热情过头、对想象的朋友自言自语的小男孩。

        而坐在头骨之上的尼莫低头微笑，两只手从爱人的头顶侧渐渐下抚,  穿过柔软的发丝,  掠过耳畔,  最终指尖虚虚触到下巴，掌心刚好包住奥利弗的大半面颊。

        “你想聊些什么呢,  奥利？”

        “洛佩兹之子。”奥利弗伸出一只手，戳戳魔王幻象的鼻尖。“这个说法真是冷酷,  我的陛下。”

        尼莫下意识皱皱鼻子,  却没有躲开那根手指的意思：“那你更喜欢什么称呼,  我的未婚夫？”

        “……还没有爱上你。”这次他那“想象的朋友”给予了温和的回应。

        “当时我想，洛佩兹之子的胆量值得赞许,  就那样死去有点可惜。凭借这个人类的掩护，我或许能在地表行走更久些。”

        “我想如果在‘羞耻感淡薄’和‘非人的冷酷’选一个，你不会犹豫。”尼莫的语气里漏出一点没有掩饰好的笑意。

        “记得的事情太多，很多小事都变得无所谓了——不过话是这么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到杰西那种程度。”尼莫露出个严肃的思考表情。“我想‘羞耻感淡薄’和‘没有羞耻感’还是有差距的。”

        奥利弗的耳根瞬间红了。

        “就这点上，我有些怀念之前的你，尼莫。”奥利弗干咳两声，欲盖弥彰地搓搓耳朵。“只有我一个人在不好意思，这有点不公平。”

        随后他安静了几秒，像是在思索。

        半分钟的恬静沉默后，魔王再次开口：“当初弗林特·洛佩兹在深渊之底提到你的时候，估计从未想过现在的场面。”

        “也许我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帮你把它找回来。”奥利弗将脸扭开，搓耳朵的力道越来越大，耳廓在月光下红得发亮。

        “我很期待。”尼莫挑起眉毛。

        “噢，他的原话是——‘我和索尼娅商量好了，如果是个可爱的女儿，就取名奥利维亚。如果是个儿子，就取名奥利弗。顺便一说，我更想要个女儿。’”尼莫清清嗓子，模仿记忆弗林特的语气。

        “……你没有必要特地把后半句带上。”奥利弗苦涩地回应。

        “那个时候我还不存在吧，老爸怎么会提到我？”奥利弗望向那些闪烁的星辰。

        他有点意识到尼莫想要做什么了。

        “如今我知道弗林特·洛佩兹的生日，他妻子的模样，并且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听他讲述过自己的故乡，深知他当初的痛苦……你愿意听吗？”

        “嗯。”奥利弗温和地答道，一只手攥紧那黄金吊坠。

        “这是事实。”可惜尼莫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

        随后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当初弗林特跟尤里瑟斯，不，跟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关于你的母亲，关于你，关于未来的家，奥利——或许他从未跟你提过你母亲的事情，但在深渊之底，他足足向我事无巨细地重复了十九遍。”

        “不过那个时候提出的问题……至少有一个，我早就知道了答案。我想你明白，尼莫。”

        人真的可以爱另一个人到那种程度吗？

        那是他们一起在边境森林逃亡时，他对尚且陌生的尼莫提出的疑问。是了，他的魔王从不会忘记任何事情。

        正如不算久远的那段过去，奥利弗的声音带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更咽。

        直到星辰渐隐，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不过，说实话，我有点好奇。”

        现在看来，也许真的可以。

        他倚靠着他的“怀特先生”，只不过这次不是自己在单方面讲述。头一回，奥利弗安静地倾听源自深渊深处的话语，不舍得错过哪怕一个词。

        “不不，我不是一定要知道。如果你介意——”

        “介意？我自然不介意，奥利弗，我可以直接展示给你看……只要你不介意。”

        一宿没合眼的奥利弗活动了下关节，揉揉略微酸痛的眼睛：“尼莫，尤里瑟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尼莫表情僵了一秒。

        镰刀般的前肢，躯体线条流畅、富有力度。奇异而令人战栗的异兽形象。

        这就是当年被自己的父亲所“斩杀”的魔王。

        “当然。”奥利弗眨眨眼。

        他的魔王从头骨上站起，随即烟雾般消散。接下来，一颗骇人的头颅出现在奥利弗面前——身躯庞大的“尤里瑟斯”漂浮于半空，复数只眼睛锁着他，瞳孔是他所熟悉的恶魔十字。

        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尼莫的声音。音色很是奇妙，明显属于人类以外的生物。

        奥利弗犹豫片刻，伸出一只手，严肃地戳了戳面前怪物鼻子的位置——或者说，他自己认定是鼻子的位置。

        奥利弗双手撑住树干，不再倚靠那颗颅骨。他站直身体，与面前的怪物对视。

        “按照人类的记载，那个人形的躯体算是‘第十九代’。但在我的记忆里，尼莫·莱特是我创造的第一百二十七个‘魔王’。地表的远征行为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开始了。”

        “很，呃，壮观。但我很难用人类审美来下个定义，我想我们也不需要那个定义。”奥利弗实事求是地评价道。“尼莫，你在深渊之底的身体，该不会……”

        “在意了？”他面前的“尤里瑟斯”歪歪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利弗在其读出几分调侃的味道。

        “尤里瑟斯”数只巨眼在同一时间微微睁大。

        “你的胆量比我想的还要大。”那怪异的声音说道。

        “……那对戒指花光了我所有的存款，那是按照你的人形打造的。”奥利弗狠狠挠了挠头发，“我答应去给你戴上，但要是在深渊之底的你一见面是这样的形态……”

        他迷茫地用戒指比划了下面前的巨大怪物，试图找个能挂上戒指的位置。

        “你默认了我的救援计划，愿意回到地表。这意味着你肯定保持着人形，或者能够变化人形。那……那我说句实话吧。”奥利弗狠狠叹了口气。

        魔王安静地注视着面前愁眉苦脸的人类。

        “我的存款倒是还在。”尼莫咳了几声，“但我得存着它们，找个合适的地方买间房屋——你看，等这一切结束，我们总不能住进深渊，对吧？”

        “……”奥利弗顿时噎住。在某些方面，他的陛下依然非常现实，只可惜……

        “这事有点难。”奥利弗声音越发诚恳，“答应我，尼莫。在我拿出它的时候，请配合地变成人类的样子，好吗？”

        尤里瑟斯的身影骤然消失。他熟悉的尼莫再次出现，坐回颅骨顶端，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笑。

        “别担心。安和克洛斯先生不会乱花，我会好好盯着杰西的。”奥利弗连忙拍拍胸口。

        “……那就好。”魔王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