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 / 2)
叶礼显然对她的偏心眼习以为常,回话慢条斯理面无表情:“哦,等他上了战场,他就跟燕人说,他虽然不能打败眼前的敌人,但他能打败过去的敌人,好吗?”
叶礼说完转身练剑去了,杨纤月一时找不到话反驳,没奈何直跺脚丫子,于朝把手背在身后,捏着嗓子学她说话:“师兄~我这回不躲~”
杨纤月自知理亏,抱着于朝的手跟他闹:“师兄,我下午不回去了,咱们在这练一整天好不好嘛!”
“急什么?一口又吃不成一个胖子。你忘了小叔叔出门前怎么说的?万事有度。”
杨纤月一向是理亏就闭嘴的,老老实实“哦”了一声,由着于朝揽着她的肩膀到银杏树下去,师兄妹两个身法几乎同步,动作一般无二,腰一沉腿微曲,松腰落胯含胸拔背,沉肩收肘腋下悬空,先缓缓推了一套云手,又打了一套长拳。歇了一会儿,才双双拿了剑互相喂招。
师父于谚这个月不在浔阳,他押着货跑船去了。没有师父管着,杨纤月练剑就忍不住要分心跟于朝叽叽喳喳:
“师兄,我昨儿可听说了,你两个哥哥一起中了举,双喜临门呢!”
于朝把剑一收,拿着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你从哪儿听来?”
杨纤月昂首挺胸,骄傲得像只刚叨哭小孩的大白鹅:“没有我们待月楼不知道的事!”
“你现在还常去楼里吗”,于朝拉着杨纤月一起坐在大银杏树下,树下叶影斑驳,微风几许,两人都舒舒服服靠在银杏树粗壮的树干上,头挨着头,“你每天又要学武,又要读书,又要算账目,怎么还有空老往待月楼里去呢?”
于朝说得很诚恳,杨纤月知道他拐弯抹角地想说什么,但她既不打算听,也不打算跟他辩,所以她直接假装于朝刚刚没说话:
“你两个哥哥这样厉害,太守大人一定很欢喜。师兄,你决定了没有?你会去考科举吗?”
杨纤月一说这个,于朝两条眉毛就耷拉成个“八”字,把杨纤月逗得直乐呵:“快别说了,我娘昨晚上又劝我别学武了,让我把工夫全用在念书上,明年就下场考试去。她把习武投军贬得一无是处,我忍不住跟她辩了两句,我娘就伤心得很。”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低了头小声说:“小师妹,你别学我,顶撞尊长是不对的。”
杨纤月想起自己隔三岔五地跟薛姨斗法斗得鸡飞狗跳,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那什么,师兄,你自己怎么想的?”
于朝偷偷想捏了一下杨纤月头顶的鬏鬏,而杨纤月眼疾手快,“啪”一下就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上,于朝也不恼,乐呵呵地跟杨纤月说他的烦恼:
“不让我习武是肯定不行的,科不科考这事我没想好。我爹说投军日子苦得很,让我想清楚了,大哥说,参加科考以后我还是有机会进军里的,二哥又说我家在军中没有根基,我去投军没人能照看……反正都让我再想想。”
无论投军还是科考,都跟杨纤月没什么关系,杨纤月听着听着,就难得生出一点羡慕来:“……你哥哥这么好的……”
“你跟你姨母说好,回头带你到我家来玩,我哥哥自然也是你哥哥了。”
“师兄要是练剑也跟这件事一样执着,你现在已经能把大师兄头打歪了。诶——”,杨纤月顽皮地歪了歪脑袋,这个话题隔也是不久于朝就要提一次的,于朝不知怎的,热衷于邀请姨母带自己去于府,“话说,大师兄不科考吗?你家里人怎么没有劝大师兄别从军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羡慕,我爹娘对表哥最好了,从不勉强他做任何事”,于朝有些垂头丧气的,“不过表哥志向坚定,跟我不一样,他一向有主意,就算爹娘哥哥劝他,他也不会听的。”
杨纤月记得刚刚失败的耻辱,扁着嘴小声嘟囔,“有人固执得像牛,有人沉默得像块石头,他是一头石头做的牛,所以才不会有人劝他呢。”
“小心眼儿的小兔子”,于朝忍不住笑了,又捏了捏杨纤月头顶上的鬏鬏,见叶礼放下了剑,于朝就冲叶礼招了招手,“表哥歇会儿吗——过来坐,我跟小师妹刚刚在说呢,你怎么就那么坚决要投军?科考不好吗?”
“科考没有不好,但我志不在此”,叶礼表情淡漠,沉默一阵才回答,杨纤月虽然有时候觉得他是个木偶成的精,也知道他志向远大——
“大师兄志在把北燕蛮子赶回老家去。”
“我也想赶走北燕蛮子”,于朝轻轻地叹气,“但是爹娘都不许我提这个事,两位哥哥从前还说的,现在也不说了,祖母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我实在不想这会儿闹得家宅不宁的。”
杨纤月听到叶礼轻轻地啐了一口,待抬头去看他时,只见他依旧面无波澜,声音平缓:“清谈误国,多说无益,咒骂发誓赶不走北燕。”
“唯有刀枪剑戟,方能退敌”,于朝接了一句,还想说什么,杨纤月耳朵尖,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师兄,嘘~”
来的是武馆的总管孙师父,他是于谚的把兄弟,人高马大,笑起来像一尊弥勒佛,“三位公子爷,这是一点没练直接聊上了”,他的笑声很爽朗,“别聊了,三爷的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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