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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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好了,都站好了,白萱别哭了……阿吉,你也是十几岁的,你站出来,别管旁人了……”,薛夜来皱着眉,嘴上的催促半点没停,人一点没动,她假装左顾右盼地一脸焦虑,目光却准确掠过最后面的叶礼。

叶礼跟与他年龄相仿的杂役跑堂们一起,从最后面往前挤,这小子倒是很机灵,他并不躲闪,跟着这群年纪还小的少年一起一直努力往前凑,似乎想给昆吾卫们留个好印象:“大人,大人,您刚刚说让小的站哪里啊,是这吗是这吗……”

叶礼脸上手上的白斑是玉楼春用蛤粉混了骨胶精心画上去的,蛤粉上色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褪色,加之他那个头发秃得十分不均匀,完全是一副患了严重白癜以致斑秃的模样。

昆吾卫也是人,家世又好,立功再心切,也犯不着冒着被传染白癫的风险,几个昆吾卫甚至都不愿意亲手碰叶礼。他们点了两个衙役过来帮忙,那些衙役们忙活一整天,半点东西没下肚反挨了顿骂,本就懒怠动,再说了,本地的衙役跟金陵的昆吾卫一样怕得白癫啊!都是随便一翻就赶紧把叶礼搡一边去了。

薛夜来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努力想要让官爷们满意的可怜弱女子,她在人群中穿梭,帮着昆吾卫们把个子高点的女孩子们拉出来,又要安抚她们不哭,又要努力护着她们尽量别被这些男人碰到,还要软声对郎官大人赔笑:

“大人,人都在这里了,后面屋子您要去看看吗?”

薛夜来故意微微蹙眉,却勉强勾了嘴角浅笑,满眼惶恐地看着昆吾卫郎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郎官经过一番论茶,早就对她颇为敬重,难得朝薛夜来拱拱手:“薛娘子,今日有劳你,老虞候”,他转身看向那班隔岸观火的差役,“后面你们都看仔细了没有。”

以这帮差役的家资,很少有能摸得着待月楼门槛的,可他们中有些人平日巡街路过,薛夜来也是按着玉楼春的吩咐客气招待。老虞候喝着薛夜来递上的茶水点心,说话依旧不温不火:“小的们觉得是看仔细了,大人觉得仔不仔细,那小的们就不知道了。”

郎官大人又碰了个软钉子,发作不得,犹豫之间,另一队昆吾卫押着几个人路过,领头的又一位郎官进来问道:“老许,你这里还没完事儿呢?宣抚使大人让戌时回,你忘了?”

“没忘,已经查完了”,许郎官脸不变色心不跳,招呼手下的人收队回去,他看向薛夜来,笑着伸手扶了她一下:

“对了,薛娘子,得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众所周知,于府的三爷与薛娘子可有些交情,宣抚使大人说了,与这于三爷有交情的,都到衙里去,他要问问话。咱们走吧?”

他扶薛夜来之时,冲她微微眨了一下左眼,薛夜来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事到临头!事到临头!事到临头了!

雨还在下,这雨似乎永远不会停,薛夜来今晨就是被雨声吵醒的,雨声潺潺,风声萧萧,要出门前,玉姊姊在书房诵诗: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不见君子……

薛夜来阖了阖眼,只在门外喊了一声“姊姊我去了,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就匆匆撑开油纸伞踏进雨里。

那会儿,杨纤月与她的小师兄在栀子树下冒着雨你来我往地练剑。薛夜来从他们师兄妹身边走过时,坏兔子蹿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撒娇:

“薛姨,晚上早点回来,要是有工夫,带点山药膏和核桃酥行吗?要是没工夫就不要了。”

“好,馋嘴坏兔子,薛姨给你带。”薛夜来紧紧抱住坏兔子,低头蹭蹭坏兔子的小脸儿,用手指描摹了一遍小丫头的眉眼,这是最好看的小兔子,薛夜来想,等过两年,她再长开些,一定会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看……

薛夜来转头看向于朝,这孩子突逢巨变,已经几日不说不笑,只是没日没夜地练剑,见了她却依旧礼数周全,挺直了腰板行礼叫她薛娘子,薛夜来本想让他叫声小婶婶来听听,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你跟你叔叔年轻的时候,倒是很像。”

薛夜来与孩子们说了两句话,玉姊姊就出来了,站在檐下叫住她:“阿夜。”

薛夜来终于忍不住回头,雨已经越下越大,隔着细细密密的如烟雨帘,她与玉姊姊遥遥相对。

“阿夜,早些回来,有什么事立刻让阿吉来叫我。”

姊姊,姊姊……

薛夜来脑子里走马灯一般,面上却不喜不怒,只是感激地看了许郎官一眼,温柔地把手搭在他好心伸过来的手臂上,趁着无人注意,也迅速地冲他微微眨了一下右眼。

随后,薛夜来随手叫了一声跟在自己伺候了近十年的小怜:

“小怜,你回去,跟大娘子说一声,宣抚使大人有话要问与于家三爷相熟的人,我与赵大人去衙里一趟,让大娘子不用操心,我回完话就回来”,薛娘子笑得风流婉转,声音四平八稳,甚至带着些雀跃,“对了,姑娘想吃山药膏和核桃酥,我在前边留起来了,你记得给姑娘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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